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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34:08 作者: 九月如歌
    裴允錚握著筆,金髮碧眼的醫學專家正在滔滔不絕,他的筆也刷刷的運寫不停。

    突然,扎著馬尾的生物學專家搖頭,no!

    裴允錚感覺自己快被他們折磨瘋了。

    兩個多月的時間,他睡不著覺,鼻子更挺了,因為眼凹了,臉頰都凹了。

    他每天都要經歷這樣的階段,一個專家給一點希望,另外一個專家就「no」。

    就好像死刑犯上了刑場,砍刀都在噴酒過後高舉了,突然有人喊,刀下留人。

    結果才頓一秒,下一塊執行牌便又扔了下來。

    刀快要砍下來,又有人叫喊刀下留人。

    如此反覆,反覆,反覆。

    裴允錚靠在專家外圍的椅背上,差點暈過去。

    又堅持下來,繼續記錄。

    他不知道自己記錄的這些東西有沒有用,因為就算天天看著這些數據,他還是很懵懂,太深了。

    早知道有今天,當初他就選醫學和生物學雙攻。

    夜深的時候,裴允錚把白天記錄下來的東西,包括畫的一些圖表,都做成整潔的電子文檔,存在電腦里。

    今夜。

    他把這兩個多月的討論結果發到國外專業的論壇上,希望有更多對基因方面有深入研究的人可以給他提供幫助。

    「11月27日,晴,晨晨已經入院兩個多月,當初止血的情況雖然還算好,但是因為基因本身的缺陷,總是會再次出血,至今昏迷。

    今天討論的結果,仍然不能全部通過,我曾經臆想過很多方法來解決,專家都說不可行。

    今天我去看她,鼻孔又在出血,她臉色慘白,一邊輸著血漿,一邊流著血,所有人都手忙腳亂,我看著很平靜。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亂,好想已經沒有力氣去亂了,我還得留著力氣去記錄,去找更多的辦法。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如果有一天,我身邊沒有了小豌豆,我一定會不習慣。

    不是不習慣,是接受不了,那種感覺一定生不如死......

    我想,我是離不開她的。

    還好爸爸媽媽後來生了弟弟和妹妹......」

    裴允錚像遺言一樣寫完日記,下面留了自己的聯繫方式和電話,希望有辦法的人士可以聯繫他。

    關了電腦後,裴允錚在陪chuang上躺下。

    初晨沒有在病房,今天在監察室,身上一定插滿了管子,他不想去看。

    他眼睛閉著,卻並沒有睡著,他閉著眼睛都是數據。

    想著自己成了醫生,用一種很神奇的辦法,把初晨救醒了。

    人的意志力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他現在已經沒有意志力,只有一個信念,她活著,他便好好活著。

    她若是有個好歹,他就去把秦天殺了,然後去陪她。

    他沒有辦法讓自己變得陽光,世界都是黑色,一點也不公平。

    那麼多討厭的人,歹毒的人活得好好的。

    初晨到底做過什麼,要過這麼痛苦的生活。

    黑色,全是黑色,沒有希望的黑色,這就是他目前的心境和生活現狀。

    一晚上,裴允錚接了上百個電話。

    接到後來,他發現自己有些嘴幹了,便找水喝,餓了,便找餅乾。

    辛甜和雲燁夜深才回了房間睡覺。他們這段時間也一直住在這裡。

    一個VIp房間裡搭了三陪張chuang,原本裴允錚和辛甜雲燁是分開住的,但後來病房不夠,他又不願意回裴家住,便三個人住在一個房間,因為大多數時候,初晨都在病房裡。

    誰也不願意離開。

    辛甜和雲燁都坐起來,看著裴允錚一個又一個電話的接,然後找杯子,一看杯子裡空了。

    辛甜趕緊跳下chuang去給裴允錚倒水。

    裴允錚聽著電話,用英語交流,聊了半天后,便問對方的信息,做筆記。

    辛甜把水遞過去,裴允錚猛喝了幾口。

    電話沒停,裴允錚又拉開抽屜,拿出餅乾盒子,裡面還有一塊,一整塊塞進嘴裡,嚼幾下灌一大口水。

    辛甜又馬上去找吃的,房間裡吃的不少,但是裴允錚都不知道放哪兒的。

    看到裴允錚半夜找東西吃,辛甜很高興,這兩個多月,從來沒見他這樣不停的吃東西。

    連雲燁都披著外衣下了chuang,沒有打斷裴允錚,跟辛甜小聲說,「我去他們值班室給允錚下碗麵條,別讓他吃多了餅乾,他這兩個月本來就是虛火重。」

    「那你去。」辛甜點了點頭。

    裴允錚一晚上都是大洋彼岸的來電,全是跟他討論關於初晨病情的電話。

    一些權威的專家裴允錚都要了聯繫方式,時間排得開的,他都主動問他們要銀行卡號,願意把費用先打過去,希望他們能馬上安排時間到c國來。

    一晚上的電話,不知道有幾個真,幾個假,但裴允錚每一個都當成是真的來對待,誠懇無垢。

    雲燁把面端進房間,放在桌上,沒有說話,只是示意裴允錚先吃。

    裴允錚便拿起筷子吃,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響讓電話那頭的人聽出來。

    他實在太餓了,好久沒有感覺到餓。

    雲燁和辛甜也不睡了,坐在chuang邊,看著顯得擁擠的房間裴允錚忙碌。

    他們能聽懂裴允錚在說什麼,神經也跟著緊崩。

    清晨六點開始,時差原因,電話越來越少。

    一本子密密麻麻的記錄,多半是專家的名字。

    晚上一=夜的電話,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帳號,都說願意自費過來和這邊已到的專家一起探討。

    甚至有十來個專家在他們國家已經有過此種血液病臨chuang成功的案例,只不過涉及到很多領域受阻的原因,一直沒有對外公布。

    裴允錚感覺到自己黑色的世界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有些許亮光照了進來。

    他說謝謝的時候,面帶淺淺的微笑。

    當辛甜和雲燁看到裴允錚輕輕彎起的嘴角時,眼裡一澀,好象亦是看到了希望。

    從第二日開始,裴允錚每天的工作不再只是在專家會議時做記錄,還要從醫院到機場去接人,因為時差,大多數人都已經是深夜或者一大早到達。

    有時候一天有四五趟。

    也可以派給別人去做,但他覺得自己親自去,才夠有誠意。

    雖然比以前更累,但裴允錚的精神比以前更好了,也不再頹廢,每一天,他都當成新的一天來過。

    他在學校申請只考試,不上課,並準備報生物學專業考研。

    翌年六月,在所有專家經過無數次dna試驗過後,同意進行手術,骨髓移植只能改變部分dna,所有dna改變技術很漫長,根據人體不同的細胞生長周期慢慢進行植入式克隆進行改變。

    改變dna過程日復一日,但是天天聽到好消息,再漫長的日子都過得很快。

    裴允錚把自己克隆培育出來的玫瑰花,每天一朵的插o進初晨chuang頭櫃的小花瓶里。

    每一朵玫瑰花都一模一樣。

    星辰起落,秋去春來。

    看到病chuang上的女孩鼻孔里再也不會流血,臉色也慢慢紅潤,裴允錚沒有興奮的表情,也沒有悲傷的神態。

    只是坐在chuang邊,靜靜的看著她安睡的容顏。

    看著她的睫毛,看著她的皮膚,還有細得仿佛沒有毛孔的細膩皮膚,手掌撫過她的額頭,他總是喜歡這樣,撫上兩次後,在她的額面上輕吻一下。

    「我不催你,我等你.....」

    世界萬籟寂靜,只有他們,每一次出聲,每一次拉手,每一次淺吻,都好象是永遠,如此不急不徐,因為他還有一生的時間來等待.......

    我不催你,我等你......

    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

    【明後天也許結局了吧,也許吧,不要催我,等我.....】

    ☆、41:大結局(上)

    希望會因為等待而開花,結果。

    裴允錚此時認為等待是這世間最充分的雨水和養料。

    並沒有因為過程的緩慢而變質。

    相反,每一天的等待,都讓他將自己的心又看清一分。

    清楚的看見自己心裡除了顆豌豆,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一個二十一歲的大學生,裴允錚以為自己已經到了中年的心境,對於任何事都不再喜怒形於色。

    父親再也沒有重斥過他。

    他有繁重的學業,還有公司的事要處理,再加上現在一門心思撲在生物醫學研究上,試驗和推理也成了他的重要生活之一,時間滿滿當當。

    每次坐在初晨病chuang邊等待的時候,裴允錚還學會了一樣,就是畫畫。

    從小就不喜歡畫畫和彈鋼琴。

    彈鋼琴是初晨喜歡,他後來也跟著一起學,卻彈得很好。

    畫畫初晨沒學過,他也不想學。

    他愛的就是玩。

    初晨的病情穩定後,裴允錚便不像以前一樣一天到晚沒有一點空閒。

    最開始他是拿著鋼筆,將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畫了初晨的眼睫毛。

    彎彎翹翹,很密實,最先的那睫毛粗細都一樣,根和尖也是一樣。

    慢慢的學會了下筆的輕重。

    畫了幾十對睫毛後,他突然覺得應該是把鼻子畫上去,又開始畫鼻子。

    一天一點點,每一樣都畫好了之後,再換她臉上的另外一個部分畫。

    渾然不覺的,從筆記本最後一頁,他竟是畫了到與記的筆記相連之處。

    之後便買了描摹本。

    畫完整整一本,再換一本。

    起初都是畫初晨的睡顏。

    後來的畫,是從初晨小時候開始,有了些速成的卡通味,但是神韻和臉型都看得出來那是小豌豆。

    微卷蓬鬆的頭髮,大大明亮的眼睛,大笑,噘嘴,眼睛滿是淚水卻不滴落,害羞.......

    他的筆下,小豌豆慢慢長大。

    而後,她亭亭玉立,顧盼生輝。

    他還畫了自己。

    搶她的奶瓶,搶她的西紅杮,搶她的文具,把自己碗裡的葷食強迫塞給她吃。

    畫了她和他吵架,對話框裡她吼著「裴小單!」

    畫了她的手在他的手心裡握著,一起散步。

    畫了她被秦天一拳打下去之後的昏迷。

    他抱著她哭,滿身的血。

    畫了他靜靜的坐在她的chuang前,等她醒來。

    畫了他在畫她。

    然後,她睜開眼睛,對他笑.....

    畫了她穿上婚紗,新郎是他......

    ..

    不管是裴家還是莫家的人,沒人勸說裴允錚,連裴錦程也不曾說一個字。

    一副你願意等,等一輩子我也懶得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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