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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34:08 作者: 九月如歌
申璇突然抬頭,好象有什麼要從眼睛裡掉出來了,那話問得,像決別一樣,她知道他是個一直將目標看得很清楚的人,就好象當初,他初到馬賽,問她是不是真的不會再回到裴錦程身邊後,才決定在馬賽建酒店。
他的人生,有規劃,就算一直投入,也有他的步驟和計劃。她知道他不會像韓啟陽一樣,一門心思的無怨無悔,他說過,他是個現實的人。
如果沒有結果的投入,他會覺得自己特別蠢。
可是她一直都不敢接受戒指,他卻一直等她接受,是不是也是特別的傻呢?
其實有想過,在沒有裴錦程的世界裡,她願意嫁一個像靳斯翰這樣的男人。
雖然現實,卻又完美。
「斯翰。」她突然哽咽了一下。
「好了,我知道了。阿璇,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只是,若你再不幸福,我的肩膀怕是不會再借給你靠了。」他這樣說。
她「嗯」了一聲,聽到他匆匆掛了電話。
抬頭是像水粉畫過一般的藍天白雲,澄碧通透。
她方才差點就說出口,我有。
有,動過心。
在無數過無法捱過的日夜,那個肩膀,讓她找到了支撐,那個懷抱,給了她溫暖。
終於,再也沒人在她加班的深夜給她送上一碗宵夜了。
再也沒人會在雨中為她撐一把傘了。
再也沒人對她說,阿璇,其實心魔這種東西,要麼你戰勝它,要麼它反噬你,你總歸不夠強大,你忘不了你的過去,忘了你承受過的那些傷害,你戰勝不了你的心魔,阿璇,你太苦了。
他很多時候在她的面前提到裴錦程,都是用「錦程」。
除了在G城為了刺激她,到馬賽之後,他從來沒有說過裴錦程的壞話,他沒有韓啟陽的孩子氣。
他許是不屑吧。
其實平淡的生活,突然結束的時候,還是會不適應,不適應的時候,心會被揪那麼一下吧?
她真是貪心啊。
不過這樣也好,她這樣的人,哪裡會適合談婚論嫁,不但有個兒子,心也不夠純淨,如今的申璇,考慮太多,再也沒有勇氣不管不顧的去愛一個人。
總歸是配不上任何一個敢來愛她的人的。
後背突然一暖,她身軀一緊。
男人寬厚的胸膛就覆在她的後背,她心裡咯噔一跳,怔然垂睫,看到男人腕上的表,還有他無名紙上的刺青。
今天他過來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那時候他開著車,手指握著方向盤,應該是今天上午才去紋的。
四葉糙的刺青。
曾經他說過,以後他也會紋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戒指。
只是後來他瘋狂的傷害她,終究沒有實現那個諾言。
「怎麼了?」他問,低緩的聲音里,有刻意的壓制,他的手已經抬了起了,四葉糙比她指上的藏青色正,手掌有些繭子,在她臉上撫了撫,「怎麼了?」
他又問的聲音聽似溫柔,卻也有了怒氣,但因為她的情緒,他將那團火忍在胸腔里。
「沒事。」
「斯翰跟你說了什麼?難過成這樣?」
「沒事。」她掙開他,往車那邊走過去。
申璇看著趴在車門內的裴小單,彎了彎嘴角,拉開車門,躬身在他肉肉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小單,媽咪愛你。」
「媽咪,我也愛你。」裴小單跪在座椅上,捧著申璇的臉,回吻了她,又道,「爸爸也很愛你,比小單還愛。」
申璇的目光朝方才過來的地方看去,站在那裡的男人正看著她,沒有之前在車裡的劍拔弩張,沉靜得厲害。
她看不清他的眼裡有些什麼,只知道那裡一團黑暗,但又洶湧的起伏著,回過頭來,上了車。
申璇一直沒往車後看,只是一直抱著裴小單,「小單,為什麼總是在媽咪面前夸Sunny,這樣媽咪會吃醋的哦。」
「媽咪,你應該大方一些,Sunny本來就很美麗很善良。」在藉手機給爸爸打電話這件事情,媽咪處理事情的方式真的很欠妥,裴小單認為,這樣小氣的行為,並不適合推廣。
「好吧,吃了一頓飯,你就被她收買了。」
裴小單眨著慧黠的眼睛,「那媽咪可以多跟小單和爸爸吃吃飯哦。」
裴錦程從車側繞到前方,申璇看到那道身影,下意識的有些緊張,因為他方才抱她的時候,她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怒意,只是不知道以他的脾氣,什麼時候會發作出來。
可是出乎申璇意料的是,裴錦程並沒有發火,而是轉過身,看著后座的母子二人,嘴角漾著弧光,柔聲問,「晚上我們去看動畫片吧,我們可以在電影院邊上的餐廳隨便吃點,怎麼樣?」
「好呀!」裴小單反過身子朝著裴錦程拍手,笑得一臉純真無邪,「爸爸,我想隨便吃點--肉!」
裴錦程覺得兒子的理想真是太不偉大了,不過這次頗為大方,「可以,但是還是要少吃些,多吃蔬果,知道嗎?」
「知道的,爸爸,我不會吃很多,會注意身材的。」裴小單說完一仰頭,對著申璇笑得猶為燦爛,像是每個細胞都在開花。
申璇低頭吻上兒子的頭,「這麼開心啊?」
「有爸爸媽媽陪我一起吃飯看電影,少吃點肉,也是很開心的。」裴小單覺得自己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申璇的額頭抵在兒子的額頭上,沒有抬起來,孩子的世界,真容易滿足,只是給予的大人,為什麼會覺得困難?
裴錦程沒有再問不說話的申璇,轉身發動車子,驅車前行。
左手無名指上的刺青像生了藤蔓,一圈圈的開始生長,蔓延,漸漸的,這車子像是爬滿了四葉糙,綠綠的,一層一層的。
他回想,十三歲的自己到底懂什麼?
可是十六歲的他已經談戀愛了。
他這個尋找自己心裡公主的夢,做得可真長,這麼多年,還在這條路上不停奔波。
方才他是氣不過申璇因為一個電話而紅了眼睛,那個電話是靳斯翰打來的,他清楚。
所以申璇上車後,他打了電話過去,很久他們都沒有這樣主動的聯繫過了,是他聯繫靳斯翰,質問對方給申璇說了什麼。
靳斯翰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跟阿璇說了分手。」
他怔怔的聽著靳斯翰說完,而後連再見也沒說,掛了電話,先是愣,而後是興奮。
分手?
他們分手了?
是靳斯翰提出來的?
興奮轉瞬即逝,心裡陰雲慢慢升起,因為申璇難過了。
她心裡是有靳斯翰的吧?
有的吧?
這麼多年,他沒讓別的女人住進心裡來,靳斯翰明明說申璇沒了心,可是現在,她的心裡住進了靳斯翰。
所以靳斯翰提出分手後,申璇難過了。
本來回到車上之前他的腳步拖得很沉,但是在坐上車,聽到兒子一聲聲喊著「媽咪」的時候,他胸口裡那團氣吐了出來。
他已經一步步的接近,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
申璇既然已經和靳斯翰分了手,他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
她抱著兒子的手輕輕的拍著,無名指上的四葉糙像是長出了綠葉一樣,她為了他紋上的戒指還在,他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
只要她肯接受兒子,慢慢的接受他,他就可以把靳斯翰一點點的從她的心腔里全部擠走,最後,她還是他的,完完全全的!
車子一直沿著馬賽的街道慢慢前行,石砌磚壘的建築物,高塔樓,完整的保存著,總讓人陷入久遠的記憶。
申璇看著窗外。
那時候她才九歲,到了馬賽,每次走過這些街道,都有Nina跟在她身邊,不能亂跑,不能做壞事,不能爬高跑低,過得壓抑,她以為那是她最糟糕的童年。
靳斯翰說,那時候他們幾人就總是去她家別墅外跟她聊天,他說,那時候就覺得坐在鞦韆上的女孩兒跟畫裡面的人一樣,他一直都在想,趁著同伴們都不在的時候,想問她要在中國的住址,以後要找個那樣的女孩兒做妻子。
那裡面,就數錦程話少,總是不屑的站在一旁。
申璇問靳斯翰,「那個話最少的,最喜歡裝酷的,就是裴錦程嗎??」
靳斯翰苦苦的笑了笑,「是啊,你們能結婚,也許真的是緣份。」
申璇那時候正吃著宵夜,頭也沒抬,「他話是少。」不過總是在其他幾個人不在的時候來找她,她走之前,他還送了她一個糙編的戒指,Nina查了一晚上,後來跟她說,那是美好的四葉糙。
原來以為過眼煙雲的事情,她可以記得如此清楚。
後來靳斯翰又說了好多關於沁兒的事情,呃,真是尷尬,那個女孩當時在北京,被她打了一耳光。
靳斯翰說,沁兒是匹烈馬,很壞很壞的一匹烈馬,雖然他不是一個在乎搶他家產的人的出現,但是父親對母親的背叛,他還是感到很痛心。
對於沁兒,他總是罵得多,其實現在她長大了,覺得挺對不起她,那時候她那么小,懂什麼呢?一個不由自己決定來到人間的生命,懂什麼呢?
申璇知道,靳斯翰這個人,愛恨分明。
懷中的兒子興奮過後開始午睡,車子還在古韻的街道上緩行,拍著兒子肩膀的手,四葉糙像長了翅膀,一片片的飛了出來。
一片片的,越飛越遠,飛到了她九歲的夏天。
一面鐵欄,那枚戒指從男孩的手中遞進來,他說,「給你。」
她明明興奮,卻又裝成淑女走過去,「是什麼?」
「戒指。」
其實她怎麼會不知道那是什麼,她只是找不到話說,那時候她的,還不太懂聊天。
其實往後多少年,她也不太懂聊天,她總是衝動,總是一頭腦熱,等她學會冷靜的時候,她又不敢肆無忌憚的聊天了。
裴錦程給她的戒指,從糙環變成了她自己主動套上的無法洗脫的刺青,後來的8克拉留在了G城,她沒有帶走。
她以為什麼也沒有帶走,但她隨身帶著的,卻是指上無法徹底清除的幾株四葉糙。
「阿璇,我們復婚吧。」
☆、463:回不去,就在馬賽辦婚禮
裴錦程握著方向盤,目光凝著前方,兩邊的風景緩緩後移,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看她,只是想著,盡力讓自己的呼吸聲可以平一些,平一些,不想有過強的起伏,不要讓她感受到他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