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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34:08 作者: 九月如歌
「裴錦程」三個字,寫得格外丑,沒有哪一筆是流暢的,更遑論遒勁,每條線都像極了坑坑窪窪的路面。
聽到醫生說的話,裴錦程一直吊著的心,只是稍稍的放下一點點。
如今正大光明的站在手術室外,體會著每一個為人丈夫,為人父親的緊張,害怕。站在手術室外,呼吸粗急。
拳頭頂在眉心,揉著那裡,他努力說服自己,她已經進了手術室,他操心也是無濟於事,他能做的,就是等待。
努力讓自己去想剛剛那盤沒有下完的棋,可是一想到棋,畫面飛轉,馬上就是申璇雙手緊緊扣住桌面,大口喘氣時的樣子,她臉色慘白,因為無法呼吸而感到痛苦。
他平靜不下來,只是想著,他已經跟醫生說過了,他要保大人,她一定會沒事。
可是寶寶他也想要。
每次他一講故事的時候,寶寶就會特別安靜,若那小腳一直亂蹬著折騰申璇,他便把手腹在申璇的肚子上,拿著書,聲音緩緩的開始講故事,手心下的小腳便慢慢的縮回到原處,多靈氣的小傢伙,還在肚子裡就什麼都懂。
裴錦程被負面情緒折磨得坐下來,躬下身子,手肘撐在大腿上,頭顱埋進雙掌里,有一種想要把頭髮揪下來的衝動。
漫長的等待,手術室外的親屬只有他一個人。
那時候她抱著他,頭搭在他的肩頭,說她到G城將近五年,什麼也沒有,最後只有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是真實的,是她真正擁有的。
什麼也沒有。
她跟著他,弄得淒涼如斯。
......
申璇的眼睛被頭頂像外星人入侵地球時的飛船吸盤一樣的手術燈照得有些睜不開,頭腦卻在這個時候異常清楚。
醫生也很慶幸申璇沒有徹底休克,休克對產婦來說,是危險的,不管是對產婦本身,還是對胎兒。
申璇一直都有提前剖腹產的準備,所以當醫生說,已經不能再等了,孩子如果繼續呆在母體內,大人小孩都可能會保不住。
申璇聽到這話,當然是本能的往孩子可能會保不住那一方面去想。
「我要這個孩子的!」
「我一定要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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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照進VIP病房,申璇徐徐打打開眼睫的時候,看到下頜光潔的裴錦程,除了眼睛裡的紅血絲,他依舊儀表堂堂,穿著整潔的白色T恤,看不到一點邋遢的樣子,果然不像焦慮過度的樣子。
肚腹上沒有沉沉的壓重感,手術應該已經結束了。
嘴張了張,想問,孩子呢?
突然想到了什麼,最終還是緘了口。
裴錦程看到申璇張開眼睛,騰地站起來,自己坐著的凳子翻掉了,匆匆走出病房去叫護士,卻忘了申璇的*頭就有護鈴。
也不是忘了,只是看到她一睜眼睛,他的眼睛就忍不住的在泛紅,眼淚就差點在她面前流出來。護士和醫生都進了病房,裴錦程沒有跟進去,而是快步下了樓,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站著,讓風吹進他的眼睛裡,吹乾裡面的水霧。
他每天坐在她*邊,看著她眼睛緊緊閉著的樣子,手上是管子,口鼻里也是管子。
給她拿壓在剖腹產傷口上的鹽袋的時候,他看著橫在小腹上被fèng成起來的地方,忍不住大吸一口氣。醫生看了他的表情,還安慰他,「其實她這個傷口很好,因為寶寶小,切口也切得小一些,而且fèng合得也很完美,以後還可以穿比基尼,內fèng免拆的線,只要不是疤痕性皮膚,飲食上注意點,以後長平一點問題也沒有。」
他哪是在意她肚子上的傷口是否有礙觀瞻,而是他想著她身上到底有多少傷口,他給她的,或者別人給她的,還有槍傷,密密麻麻的,每次都是用最好的藥,雖然最後只留下淺淺的泛白痕跡,並不影響什麼,可那些傷痕造就之時,她該有多疼。
他似乎就沒有讓她過過好日子,臨了末了,也不敢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
心電圖均勻的波動,就是不見她醒過來,有時候想想,清醒的那個人,真是痛苦,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受苦。
到時候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時候,申璇若還沒離開,她得比現在痛苦一百倍不止。
她說他大男子主義,說他專斷獨行,說他蠻橫無禮,說他--矯情。
都罷了,反正她說的都對。
她說的這些,他都占全了,沒一樣好的。
所以他只能這樣對她了,按照他的想法,強加給她,自以為是好了。
那時候摸著她的鬢角,濕濕的,手術後的她,開始出虛汗,被褥換了一*又一*,鍾媽說中國人習慣坐月子,空調不敢打得太低,怕冷氣鑽進她的骨頭裡。
他一天不知道給她擦多少次身。
有時候從早上等下午,從下午等到深夜,她眼皮都不動一下,其實這麼多天,她本來就沒動一下。每日都在惶恐中渡過。
好在她醒過來了。
明明盼著她醒,卻在她來時,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看多幾眼後,自己的眼裡會有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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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璇醒來過後,已經昏迷七天,醫生說剖宮產的產婦要下*走動,她一直插管,尿路怕是都感染了,所以一直掛消炎藥水。
孩子在保溫箱,無法母辱,申璇的母辱也在漲奶之後,回奶了,她不像別的母親一樣,她不用哺辱自己的孩子。
她住的病房本是高級單間,不與人同住,為了讓自己儘快康復,她還是按醫生的要求,多走一些路,走得也慢。
其實生完孩子之後,她的不適症狀好多了,有時候很不敢相信,原來冒得高高的肚腹,就這樣平下去了,頭暈的症狀也沒有了。
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的把手放在肚腹上,以為那裡還能摸到些什麼,結果再也沒有一雙小腳來和她的手心玩,然後是落寞和失望,她高估了自己。
抬起頭看燈,爺爺說,坐月子不能流眼淚,她把一下一下的眨著眼睛,眨干那些水份。
產後十五天
申璇喝完月子湯,不管是肉還是裡面的湯,她都吃得很乾淨,一個好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
裴錦程還是每天都過來看申璇,申璇並不看他。
裴錦程注意到了申璇的刻意冷漠和視而不見,他其實了解她,懷孕的女人分外脆弱,而如今,她越來越像以前那個申璇。
她說過,生完孩子後,不要把孩子抱給她看,也不要告訴她孩子是男是女。
他不說,不代表爺爺不說,爺爺有次拉著申璇的手,一臉喜色的告訴她,「阿璇,我剛剛去了ICU看……」
申璇輕輕的彎了嘴角,「爺爺,忘了嗎?不提了,好嗎?」
爺爺上揚起的嘴角最終落了下來,他動的什麼心思,申璇知道,爺爺是想用孩子讓她捨不得,這樣還可以繼續留在G城。
「錦程,這段時間不要在我面前晃了好嗎?你這樣進進出出的,我很煩,我想清靜些。」申璇翻著手裡的書,裴錦程把書拿走,合起來放到書桌上,「爺爺讓我過來的,鍾媽說坐月子時不能看書,對眼睛不好。」
申璇幽幽嘆了一聲,「裴錦程,做人不能太自私,既然要照顧失去家族庇佑,無比可憐的白珊,就不要被爺爺擺布,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你一個前夫,何必在我面前晃?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白珊的感受?以前不顧我的感受,現在不顧白珊的感受,你真是不可理喻。」
申璇說話平鋪直敘,無起無伏,她下*,趿了拖鞋,背已經能夠挺直往外走去。
裴錦程上前去叫他,「鍾媽說坐月子不可以出去吹風!」
申璇哪肯聽裴錦程的話,已經走出了門,申璇出門看見護士,「請問院長辦公室怎麼走?」
護士看了一眼申璇,知道這是一個豪門前妻,而且人家這豪門家妻還天天全家出動的來看望,只怪人家肚皮爭氣,雖然是個早產兒,但是是個兒子,裴家嫡曾孫。
雖然是個早產兒,但沒有什麼先天不足,一直在醫院住著,看著肚子不大,生下來卻有五斤,保溫箱裡住著十幾天,能吃能喝,長得也好。
看來B超上算的斤數,一點也不准,當時還以為孩子只有四斤左右。
豪門前妻照樣得*,關鍵裴老爺子這態度好得很,還給醫院所有的員工,包括清潔工都派了紅包。
護士支吾一下,有些討好申璇,「申小姐,您不要然回房間等著,才生了孩子,不要走太遠,院長辦公室不在這幢樓,有點遠。」
裴錦程已經走了過來,伸手撥了電話,「我是裴錦程,嗯,您現在有空嗎?對對,能不能麻煩您到我們病房這邊來一下,對對對,謝謝了。」
裴錦程拍了拍申璇的肩,「回去吧。」
申璇轉頭看一眼裴錦程,哎,除了瘦了點,這張臉依舊雅秀精緻,更因為近來有些憔悴,倒是平添幾份很男人味的滄桑感。
有些自嘲一笑,他一如繼往的霸道,連這樣的事,也不多問她一句為什麼要找院長,而是直接打電話把院長叫過來了。
算了,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他這個人的性格本來就這樣,這麼長時間,她還沒習慣嗎?
裴錦程轉身跟著申璇往病房走去,雖然是剖宮產,但是才十幾天,而且昏迷七天,但她已經拒絕任何人的攙扶,她就是這樣的,倔得像頭牛。
院長到了病房裡,申璇看著背對書桌而坐看文件的裴錦程,輕聲喊了他,「錦程。」
「嗯?」裴錦程抬起頭,「怎麼了?」
「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想跟院長談點事。」
「我不能聽?」他有些不放心,是不是她哪裡不舒服,不想裴家的人知道,便偷偷找院長,想要諮詢自己的身體狀況,若是如此?
捏著合同的手指緊了些,依舊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一如前些日子的安之若素,語氣雖軟,卻透著理所應當,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認為她身體不好的這段時間,應該聽他的。
「你憑什麼能聽?」
淡淡的,反問句。
她坐在病chuang的chuang沿邊上,用一種「你真好笑」的微諷神情看著裴錦程。
裴錦程心尖上一緊,被申璇這樣的眼神看得極不舒服起來,那眼裡空空的,無喜無怒。他站起來,把文件放進公事包,鎖進衣櫃裡,不是不信任申璇,是因為這房間裡還有一個外人。
做生意的人,最重要的是守護好機密,哪怕這個外人是院長,裴錦程依然做了防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