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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34:08 作者: 九月如歌
「你們兩個人一起開槍,我眼睛看得見!」
「你只看見我朝她開槍!可是她只中了三槍!我答應過你,並沒有食言!」
「我看得見!」
聽寒冷如冰池的眼底,冰層開始融化,融出一潭水,全鎖在眼潭裡,卻也只是鎖在眼睛裡,她仰了頭,深呼吸,把眼裡那一潭子水都眨了個乾淨,復又平靜的看著他,「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我殺了你妹妹,你殺我,但你還是欠我一條命,你幫我把車上的女人送走,就不欠我了。」
「那個人按照程序只能被帶回去審訊!我欠你一條命,可以還給你。」
聽寒根本不聽申凱的拒絕,繼續道,「在東鄰山上那幢別墅里,二樓衛生間門上的密碼箱裡有張卡,那幢別墅所有的密碼都是090312,箱子裡面的卡里大概還有四個億,在瑞士銀行,你把錢拿來幫那個女人腳上的鐵環取下來,找最好的醫院,剩下的錢,都給你。」
申凱聽著女人像交代後事一般的安排,被他強行裹纏過後的心臟開始掙扎,奮力的掙扎,他冷冷的睨著她,「不行,那些錢會有專門的人去搜查,如果那個女人沒有罪,我會送她去醫治。」
聽寒淡秀的眉蹙起,輕聲道,「她的傷,拖不得。」
聽寒戴著耳機,裡面人的聲音鑽進了她的耳朵里,「梅聽寒,我說你們逃不掉吧?被警察圍住的感覺怎麼樣?看到沒有,就是你面前的男人,就是你求著讓他帶你媽去醫治他卻拒絕的人,他出賣的你。」
「我說過,只要你騎著那輛車能跑出國道,我就放你們母女自由,看來是天不遂人願啊,我只能來救你們了,圍著你們的警察中,有好幾個都是我的人,我會把你們救出來,然後,然後讓你再看一次今天沒有演完的戲!」
聽寒的肩膀突然開始篩糠,驚惶的情緒開始漫開!她不傻,她知道這輛車騎出來會出事,但是她不得不這樣,當時的情況她沒得選擇,騎著這車出來,至少有一點點希望,她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被那麼多人羞辱,她知道,就算母親跳崖,也不會願意被人那樣凌辱,若不是為了她能活著,母親也不會被梁寅折磨這麼多年。
聽寒握著手槍的手,張合一下,伸手扯斷了耳機線,便什麼也聽不見了,她對著申凱突然目光殺氣重現,冷笑道,「申凱!我的任務就是要殺了你妹妹,今天我若走了,你妹妹還會死在我手上!」
申凱眸底死灰一般的失望,「你,死性不改!」
她像獲勝一般的揚了眉,「對,我死性不改,不能改,我從頭黑到尾!無法改變!今天你在白,我在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但我賭我會贏!你妹妹的人頭,值三千萬!反正你不會好好照顧車上的女人,我現在也不會相信你會好好醫治她,你的話,不可信!我只相信我自己!」
申凱心底一顫,他居然還有臉說他不可信?
「你把槍放下,跟警察走,自然知道我會不會醫治她。」
「警察?我判了死刑後呢?我死了之後,你也會扔了她!」聽寒看了遠處的警察一眼,她想分辨哪些是梁寅的人,看了一圈也看不出來,涼薄一笑,「無論如何,今天我都要殺出一條血路。你做人質,帶我們走!」
聽寒拉著申凱,走到賽摩邊上,一隻手拉起車上的女人,慢慢的扛搭在肩上,申凱看著那個女人腳上是血淋淋的一塊布裹著,下車的時候,布條打開,被纏著的一條鐵鏈散開,血已經把整個鐵鏈都塗濕了,申凱突然瞠大了眼。
「申凱,我要一輛車!」
聽寒說完,把梅詠思拉得更近了些,梅詠思打開的眼睫,看著申凱,眼睛泛了紅,她聽梁寅說過這個名字,雲和泥,如果她的丈夫還在,又怎麼會是雲和泥,她的寒寒配得上這世上最好的男人,她闔了眼,淚珠從眼fèng中流出來了,滴在聽寒的肩上。
申凱若之前還有半點惻隱之心,也在聽寒說出申璇的人頭值三千萬的時候而壓下了!
他不能放她走!
一個黑,一個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的槍快速上膛後,趁著她低頭一瞬的時候,將槍口對準她的心臟!
她看到後,也將槍口對準他的心臟。
她早已上了膛,狙擊手已經趕來,在國道上的樹林裡就了位!
她的槍聲先響,他的槍聲才響!
她的槍再響一聲,那一槍是在她倒下的時候,打在了梅詠思的心口上,正中心臟,一毫都不偏差!
她的槍法很準,十發也可以靶靶正中靶心!
申凱手中的槍掉在地上,一抱住她,順著她的身體下滑,慢慢跟著她跪到了地上,他居然還有力氣抱住她,他居然沒有感覺到痛,他喘氣的聲音和她的呼吸聲絞在一起,似不相信一般,他的手不敢放在她的心口上,那裡正汩汩的冒著血水,他慌得不知所措,「為什麼不躲?」
她笑了笑,淡淡的,像隆冬時臘梅枝頭剛剛鑽出枝頭的那一點紅,釋然一般的輕嘆,「因為逃不掉。」
他顫了聲,「為什麼殺了你要保護的人?」
「因為沒有我,她會覺得死是一種解脫,我害怕她不死,會過得生不如死。」
「為什麼打向別的地方?」他沒有受傷,她的槍口打向了別處!她不是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嗎?他有很多很多的為什麼要問,為什麼要答應了不傷害他的妹妹,卻又要傷害!
「……」她滿手的血,摸在他的臉上,眼睛也不肯眨一下的,看著他,她想說,我捨不得你死,卻沒有回答他,「申凱,把我媽媽,和我埋在一起,我想,有個媽媽。」
他那被裹纏著的心,橫衝直撞的,不顧一切的開始反抗,反抗那層束縛,越反抗,越傷得重,越疼!「去醫院!」
她搖頭,緊緊拉住他的手,除了臉色越來越差,「別動,別說話,我反正是死刑犯,去醫院救回來,再被槍斃一次嗎?申凱,我不想再死一次了,死在你手上,我覺得是一種歸宿,一點也不恐懼,若是別人朝我開槍,我一定會有怨氣,我說不定會變成厲鬼。讓我說說話,說給你聽……」
「我叫梅聽寒,媽媽說,我爸爸是個很有才華的少爺,跟她門當戶對,名字是他取的,我有個哥哥,跟我爸爸姓,所以爸爸便讓我跟媽媽姓,梅聽冬寒開,幽香踏雪來。媽媽講,爸爸說的,梅花能聽見冬天的聲音……媽媽說,我有個哥哥,所以好小的時候,爸爸都叫我寒寒,也叫我二寶。」
她絮絮叨叨的說話,一句南,一句北,沒有順序,想到哪裡,說哪裡,只是每個字,她的聲音都有溫度,不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有溫暖的溫度,「申凱,我其實也有哥哥,我也有的,如果哥哥在我和媽媽身邊,肯定也會很……疼我,像你疼著你的小五一樣,我羨慕你的小五……」
「申凱,被人心疼,是怎麼樣的?你跟我說說,好嗎?」
「我二十二歲了。」
「其實我們家以前好富有,我爸爸好有錢,如果他們都還在,如果都還在,我們一定是門當戶對的……如果是那樣,我就去跟我爸爸說,我要嫁妝,要很多嫁妝,要……嫁給你……」
「你烤的蕃薯,真的很好吃,六歲過後,就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甜甜的,軟軟的,熱乎乎的,很燙手,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味道,就是當時只有一個蕃薯,給你吃了一半,我都沒有飽……」
「那四天,在谷底的那四天,是我六歲之後過得最快樂的四天,我見過世界上最美麗的雪,吃過最甜最熱乎的蕃薯,靠過最美好的肩膀……」
申凱看著聽寒的眼睛,哪怕她的嘴裡已經在冒血了,可是曾經寒封冰砌的眼睛裡,如今望著他,全是軟軟的,透透的,純純的,像小女孩一樣的童真……
像他的小五小的時候一樣,可愛……
他狠狠的看著她,討厭她這樣子,明明受了這麼重的槍傷,她卻可以說話說得像個沒事的人!
她吸上氣,又平穩的說,「那天晚上,是真的,我不敢承認,我覺得……配不上你……」
「後來,我懷了孕,但是我把孩子打掉了,我這樣骯髒的血液,怎麼可以當母親……」
他圈著她肩背的手臂一緊!「去醫院!你給我閉嘴!」
「我不要去醫院。」她又扯住他的衣服,有了哀求的聲線,「我不要去醫院,我討厭去醫院,我身上無數處的傷口,一次又一次的在整形醫院裡面修復,修復一次又要去執行任務了,我討厭去執行任務,我討厭,別讓我去,讓我沒有恐懼的走,別讓我在走之前還去一趟醫院,還讓我覺得死後還要去殺人,我不想去……申凱,我不想去……」
「我遵守了我的承諾,你的二叔三叔不是我做的,梁寅安排的其他人,那件事,我並不知情,若是知道,我會去阻止。你妹妹,不是我的槍,我的槍打開了師兄的子彈,她才沒有傷到心臟……」
「我媽媽說,她想在冬天的時候,站在梅花樹下,看著花枝上的白雪,被陽光照得閃著銀光,好美,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時間看那樣的風景,找個梅花樹,把我和我媽媽埋在那裡吧,我也很想感受一下什麼叫……『梅聽冬寒開,幽香踏雪來』。看在我搶了雲飛的任務,在高架上放你們一馬,看在我用子彈打開了往你妹妹心臟上去的子彈的份上,把我和我媽媽埋在那種地方吧。還有……我的錢,不要給警察,我不喜歡他們,不喜歡,他們查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查到我爸爸和哥哥的去向,害我媽媽被梁寅折磨了十六年,我恨梁寅,也恨那些警察……」
聽寒微了一瞬眼睛,想要休息一下,否則太累,她也真是的,為什麼還要去想那些事,她又睜開眼睛,純真的笑望著申凱,「埋我和我媽媽的時候,能不能把我的手,和她的牽在一起,我想讓她下輩子送我去上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她一定會像別的小孩的媽媽一樣,送我去上學……」
他跪在地上,抱著她,聽著趕過來的腳步聲,低下頭,抱起她站起來,俯在她的耳邊,他的眼淚滴進了她的耳心裡,脖子裡,卻用力眨干,低聲叮囑,「寒寒,我們去醫院!如果警察問你,你什麼都不要說,不要提以前的事,誰也不要提,不要認任何罪,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給你減刑,我等你,等你出來,你老掉了牙,我也等你,我不要你的嫁妝,我給你很多很多的聘禮,如果你不肯嫁我,我就……終身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