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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34:08 作者: 九月如歌
申凱眼裡那些翻滾著的烏雲像在陽烈日光下一樣一下遮住烏雲,一下又被烈日穿破,複雜而無法預知,他那種糾結痛苦的眼神里,讓申璇看得心驚而心痛,「……」
「哥,殺人償命……」
申凱抱著申璇的肩膀,如果不是突然決定到D市來,今天晚上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什麼也不會發生,他害怕申璇再多說一個字,害怕她的氣息都會被消耗掉,「小五,馬上到醫院了,馬上就沒事了!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們再說。」
「哥,抓到她,不能再放她走了,不能!殺人……償命!你是不是……不疼我了?是不是?」
申凱握著申璇的手,頭匍在了她的手背上,淚水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小五,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最最疼愛的妹妹,誰也替代不了的。」
..........
裴錦程等在手術室外,嘴唇乾得起裂,裂痕中有了細微的血塊,但他還是依舊站在門外,硬硬的站在門外,巋然不動,清晨的陽光開始侵占大地,把一夜的黑暗都掃了光,可是醫院手術室外的廊燈卻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亮著!
「大哥,我要知道細節!」一晚上,這是他到了醫院後,除了剛剛問的那句「她怎麼樣了?」之後,問的第一句話。
「你在這裡等消息,我去處理!」申凱驀地轉身,眼裡血絲像網一樣撒在他的瞳仁周圍,全都是陰鷙可怖的氣息!像是在地獄裡廝殺過一夜的修羅一般,筋皮力竭卻又入磨一般的在戰鬥!
裴錦程一轉身,看到申凱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甚至聽到了電梯口「叮」的兩聲電梯-門開關時候的響聲。
走廊突然間因為只有他一個人而變得靜謐悠長起來,他狠狠的看著四周,像有無數的牛鬼蛇神正在張牙舞爪的向他奔來!
所有的安靜空氣都開始長刺生刀,全都向他撲過來!本來可以阻擋,本來能夠阻擋,他卻堪堪受住,身上的感知全部打開,疼痛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她到D市來了,沒有和他打招呼,他並不想怪她,只是怪自己居然沒有將她放在身邊看著,她一直都特立獨行,不願意受任何的管束,誰管她,她就給誰臉色看。
他不想給她自由嗎?他不想讓她天天笑嗎?
可是……
他真想毀了申家!毀了那個天天綁著她的申家!她沒了家,就不會再受任何的威脅,就會跟在他的身邊,好好的,哪兒也不去,就不會出現任何的危險!
三槍!
三槍啊!她這段時間到底是在過什麼生活?她不准他過問她的事,就敢這樣輕待她自己?!
他的肩都開始在抽動,她才二十六歲,他們才結婚四年,才在一起一年……
所有的驚心動魄,所有的心驚肉跳,那些所謂的平淡的,激情的,一年時間,短嗎?比起那些青梅竹馬,細水長流的十年,多短啊,短得只有十分之一。
短的啊,可是他卻記得每一天發生的事。
他第一天睜開眼,第一眼就認出了她,他記得睡覺前的她臉還有點小肉,裝扮簡直不堪入目,那一頭炸開的捲髮,皮裙,抹胸,小太妹一個,可是他睡一覺起來,她居然就瘦尖了下巴,眼睛也大了,穿得也保守了,眼神也沉了很多,雖然還是一樣的傲,卻沉了不少。
他知道她砸過他害他躺了四年後,就恨不得抓起床頭柜上的檯燈朝她的後腦勺砸去!
可是他的手動不了,沒有知覺,動不了,身體裡的每個關節都像是生了鏽一樣!
她總是挑釁的站在床頭,放一瓶軒尼詩在床頭柜上,雙手一操,綰著發,穿著修身的職業裝,微斜著身子,高跟鞋在木地板上輕輕踮著,睥睨著他,欠揍的傲慢的一抬下巴,「呶!」她瞥一眼那瓶酒,輕諷道,「軒尼詩,雖然不是三年前的酒,但跟那個一模一樣,怎麼樣?想不想報仇,有種你就來砸我!我當時就是看不慣你那副拽樣,你現在能怎麼樣?還能拽嗎?」
他那時候就沒有停止過恨她,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深深的刺傷他的底線和自尊,他的手在被子上面動不了,她看著他額上的汗珠,又看一眼被子上他手放著的位置,接著繼續諷刺,「動不了就收起你那副恨不得拆了我骨頭的賤眼神,弱者有什麼資格反抗?真孬!我要上班去了,你繼續在床上挺屍吧。」
她從來不吝嗇那些刻薄挖苦的言辭,從來都不,沒有一句鼓勵,有的只是滿滿的挑釁和諷刺,跟有八輩子仇似的。
他厭煩她總是穿著高跟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吵得他做夢都能聽到那討厭的聲音,他像是被那種聲音困擾了很久,他總是做夢的時候聽到那種聲音,想從夢裡強行醒過來,打死那個吵他清夢的人!
那高跟鞋總是在木地板和大理石地磚上踩出令人煩躁的聲響,那聲音宣告著他的領土被人侵占,而他卻無力反抗。
弱者?
她說他是弱者!
他從未被一個女人說過是一個弱者,而這個女人居然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要的妻子是內秀而溫婉對他充滿崇拜的,而不是像個母夜叉一樣整天跟他對嗆!
她每天晚上洗好澡就會爬上他的床,就睡在他的身邊,他厭惡的叫她滾,她依舊是嗤之以鼻,「有本事就把我踢下床,又大又軟的床,誰不想睡?我憑什麼要滾?要滾你滾!」
說著她一翻身,反而離他更近的靠過來,他越是厭惡她,她便靠他越近。
直到他終於抬手拿起了那個軒尼詩的酒瓶,朝著她扔去,卻不知道怎麼的,明明用了全身的力,那瓶酒還是沒有砸出健康時的力道,而因為無力偏位砸在了她的腿上。
她卻不長教訓,藥酒拿到房間裡搽抹被酒瓶砸得瘀青的地方,弄得一屋子藥酒的味道,令他對她更加生厭,不但如此,她還是要睡大床。
後來他拿起另外一瓶軒尼詩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了酒瓶的重量,他就恨不得立刻砸死這個女人,立刻讓她消失!
她卻反應極快的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瓶,俯下身捏著他的下巴,對著他惡狠狠的道,「你以為只有你恨我嗎?我同樣恨你!天下男人沒死絕,你以為若不是打傷了你,我會嫁給你這個殘廢嗎?拿瓶酒都拿不穩!真孬!」
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如此惡劣的女人!惡劣到極致的女人!可是爺爺卻喜歡她,那時候她在他眼裡就是個惡毒的女巫,她會演戲,會施咒,她給爺爺下了魔咒,騙得爺爺的信任,爺爺堅決不同意他們離婚,她便天天的羞辱躺在床上的他,直到他拿起床頭柜上的軒尼詩朝站在床頭的她狠狠砸去,她躲閃過的時候,那瓶洋酒一聲脆裂的聲響,酒漬和玻璃渣一樣濺得一屋都是!
她終於不再爬上他的床,而是把床頭柜上他能摸到的東西全部都收了起來,她說她得防著他,說他是個陰險卑鄙的小人,會暗傷她,她不能死在他手上,天下美男一大把,她不能為了他一棵樹失去整片森林。
但她那張惡毒可惡的嘴,從未停止過羞辱他,直到他氣得坐起來抓起枕頭去砸她!
她爬上他的床,強行脫他的衣服,連上床她照樣要羞辱他!
吃飯她都不讓他吃好一頓!
那時候他想,她一定是上輩子跟他有仇的仇家,他們必然要將對方殺死一個才會罷休,他醒來的時候,知道自己失去了寶貴的三年,他是頹廢的,不振作的,可是他卻以重新站起來,弄死她為目標!
他的存在,一定是為了這輩子殺了她!他就是為了這輩子殺了她應運而生的!他是為了復仇而來的!將她打入地獄,再去請個法師,請個符咒,壓著她,讓她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這樣他下輩子就安生了!
他就想,這輩子弄死她了,下輩子一定就安生了。
他頹坐在離手術室門最近的椅子上,低頭顫咬著唇,伸手抓扯著頭上的頭髮,依然是栗棕色,不過份張揚,卻又不像黑色那般墨守成規,他討厭單調的生活,所以即使覺得白珊乖巧懂事適合放在家裡,他也依然喜歡花花世界裡各種的秀色,雖然喜歡,卻也並不沉迷。
可是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了,那麼多美麗的女人,似乎都沒有時間去多看一眼,他很忙。
他喜歡漂亮的女人,申璇很漂亮,他討厭張揚的女人,申璇很張揚,他討厭性格高傲的女人,申璇很高傲,他討厭不聽他話的女人,申璇很不聽話,他討厭強勢的女人,申璇很強勢。
他終於知道他是個膚淺的男人,這個女人只是有副皮囊,僅僅因為她的皮相,她那些讓他討厭的東西他都不計較了,那些曾經想要弄死她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的淡掉。
現在……
他喜歡申璇和他染一個顏色的發色……
上次見她,好象長了一截黑髮出來,等她出院了,他要帶她去補色,怎麼可以那麼不注重儀表?不知道彩色的髮長黑了發頂很難看麼?
他似乎聽到了手術門裡那個心電圖跳動的節奏極不正常,聽到醫生一嚴肅簡短的說著話,「止血鉗!止血紗布!」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聽覺會在這個時候如此的靈敏,他努力的將聽覺重新打開,他想聽到,「手術很成功」,可是他還是聽到,「氧氣!血漿!報心電!」
心臟被揪扯得快要裂了。
不是啊,明明已經裂了……
不然怎麼會疼得他快休克一般?
☆、304:為了一個男人,如此犯賤!
陽光鋪在D市的每一寸土地上,城市污染的讓空氣品質不高,初春的早晨寒氣逼人,郊外更甚,雖是春寒料峭,卻不同於市區的污染,反而因為綠化和環境清幽而形成了世外桃源。
依山而建的別墅外表雖不特別,卻又極盡奢華。
別墅是從半山腰處攔腰斬出一塊平地處建起,周圍古參大樹依舊巍峨挺立,將別墅包住,讓外面看不真切,柏油路直通山底,路道兩旁也是並不統一的樹種,不會讓人過份在意這山上的風景。
別墅右側的游泳池是直接引山上寒泉匯集而成,游泳池不像別的泳池一樣鋪著白色的瓷磚,而是用天然的鵝卵石鋪就,做成了不規則形,池邊種著防窺的樹,若有飛機在高空俯瞰,也不太會注意這樣的一處水潭。
一輛高檔銀色改裝跑車,從山底呼嘯而上,沖向別墅,開車的人一摁手中的搖控器,車庫的門打開,那車子就像半刻未停,「咻!」的一聲,穩穩停在車庫裡,堪堪正中!
聽寒緊咬著發白的唇,放在方向盤上的手開始發抖,她用呼吸來緩解疼痛,側臉過去,副座椅早已放平,上面躺著一個枯瘦的女人,頭髮是灰白色,可面容姣好,保養得當,光看臉也不過四十來歲,有輕微的鐵鏈響聲,車廂里一股噁心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