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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34:08 作者: 九月如歌
    他轉身。

    雲燁追過去扣住他的肩膀才鬆了手,「你上哪?」他納悶,這才剛剛查到點眉目,招呼也不打一個,轉身就走,像什麼話?

    裴錦程腦子有些亂,亂得大腦回溝里只有那麼一句話反反覆覆的在說,「G城直飛巴黎,G城直飛巴黎,G城直飛巴黎」魔音似的,在腦子裡鑽來鑽去,鑽得頭都快疼得炸了,「我去車裡拿證件,買機票,飛巴黎。」

    「錦程,你瘋了?你現在這樣過去怎麼找人。」

    裴錦程也知道自己瘋了,以前從未想過會在林致遠和雲燁的面前表現自己對申璇有多在意,他也怕會像林致遠一樣,被人捏了把柄,那種感覺一定不會好,他知道,像他們這些人,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弱點,否則不知道被人整成什麼樣。

    可這次,他真是無法掩飾,太太不見了,絕決的寫了分手信,她說,你有白珊相攜到老,我也會找到一個稱心伴侶。

    這還叫他如何掩飾,裝作不在意?去周-旋?去算計?去讓別人以為他的目的並非如此?然後花大量的時間去聲東擊西?

    完全亂了。

    異國他鄉若是去遊玩,會有一種心境,可如今,他一想到巴黎兩個字,整個心都是揪顫著的,俊眉深蹙,吐了口氣,「她去了巴黎,一個星期了。我必須得過去,那邊她可能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你知道的,那邊很多流氓就喜歡調戲欺負黃色人種的女人,小混混也喜歡搶中國人的包,而且那邊的警察也很高傲,申璇的性子又犟得很,萬一發生什麼衝突,怎麼辦?」

    他想,如果這樣,她該怎麼辦?

    如果那樣,她又該怎麼辦?

    雲燁再次拍了裴錦程的肩,還好自己的腦子比較清楚,申璇那種見過世面的女人,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平時公幹也會出差去國外,怎麼就會是一個會被小流氓調戲,會被小混-混搶劫,會跟警-察發生衝突的女人呢?

    申璇這樣的女人,出去肯定都有準備,也不會去那些流氓匯集的地方,就算住酒店,肯定也是五星級的,到底有什麼好擔心的?這簡直有點莫名其妙啊。

    「你現在這樣過去,也找不到人,我們坐下來商量一下,過去應該制定什麼方案找人,登報和雜誌做尋人啟事?我覺得沒什麼用,她有心走得這麼幹淨,必定不會主動出來。」

    「要商量多久?」裴錦程肅然問。

    這下把雲燁問住了。

    衣袋裡突然震動一下,然後開始唱歌:

    「候鳥飛多遠,也想念著南方。

    旅人的天涯,到盡頭還是家。

    下一站還感覺不來是冷還是暖,天一亮我又離開...

    如果我回來,有沒有人等待?

    如果我孤單,會不會誰明白?……」

    裴錦程聽著歌詞唱到此處,這些歌詞,如果嵌進他們的生活里,就是一種預言,「天一亮我又離開,如果我回來,有沒有人等待?」

    我不僅在等待,我還在瘋狂尋找,可你,為什麼不回來?

    他伸手鑽進衣袋裡,摸出手機來,轉過身去,眨了下酸脹的眼,粉色的鑲鑽手機拿在手裡,接起電話。

    裴立的聲音冷靜自製,並無半點起伏波瀾,態度也似申璇沒離開時的口吻,慈愛溫和,「錦程,你在哪裡?」

    裴錦程看了一眼國際出發幾個字,「爺爺,我在外面出差。」

    裴立又豈不知道裴錦程在撒謊,他一直都知道孫子在撒謊,不想見他,怕面對,不過是不拆穿他而已,「我知道你在G城,回家裡來。」

    這幾天,裴錦程過得很累,不單單是累,感覺自己腳尖踩在懸崖邊上,背後懸空。但是空中又墜下隕石,逼他伸手頂住,他被壓得喘不過去,很想不撐了,乾脆被砸到崖底去算了,但他又看到自己的太太,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平地上,他若墜下去,想過去拉她的手的機會都沒了。

    所以,頭頂上的石頭,他還得撐著,不能松,背壓彎了,也不能松,扣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領子,放緩語速,「我很忙,阿璇不在,好多事都是我一個人在處理,爺爺,等忙過這段時間,我就回去,您好好照顧身體,然姐給你配的食材,您一定照著吃。」

    裴立才不管孫子是不是關心他的身體,停了一瞬,「任何事,都回來,阿璇的爺爺和大哥都過來了,你回來一趟。」

    「……」裴錦程緊捏了一下拳頭,心驚跳而快,「我回去,馬上!」

    裴錦程和申凱有段時間不見了,上次在海城,是金秋。

    申璇過生日的時候正逢十一月,時間過得很快,今年年春節有些晚,二月中旬,想想日子也快近了,偏偏現在還未到春節,她已經離開。

    申家老一輩有份量的老爺子來了,新一輩有份量的申凱也來,如果再來一些人,就可以坐到主宅去,會很熱鬧。

    原本今年春節,一定會很熱鬧。

    年關將近,這份熱鬧,怕是等不來了。

    申凱沒有那時候上次到裴家來時的不平和囂張,他態度雖是謙遜溫和,但眉宇間沒了玩笑之色,這種謙遜便看著做作,讓裴錦程覺得壓抑,因為他所熟識的那個大舅子,必然是個毒舌。

    如今雖然穿著休閒裝,卻如此正統的樣子,讓人覺得不真實不說,還很怕他開口說些正二八經的話。

    「錦程。」申凱站起來,走過去,主動跟裴錦程握手,似乎他們並沒有不喜歡對方,「還麻煩你專門趕回來一趟,真是抱歉。」

    裴錦程的握住申凱的手,他還穿著正式的西裝,只不過沒系領帶,鬆了兩粒扣子,艱難的扯了一下嘴角,「大哥,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我們過來也很方便,你很忙,怕耽誤你的時間。」

    「一家人,說這些做什麼?能耽誤什麼時間?」裴錦程不等申凱說什麼便抬手請了一下,「先坐。」

    「爺爺。」裴錦程先跟坐在堂上的申老爺子鞠了個躬,再給自己的爺爺裴立鞠了個躬,又對申老爺子說,「爺爺,您坐一下,我去爺爺書房拿碧羅春來,在上海的時候記得您愛喝這個。」

    「不用不用。」申老爺子也是和顏悅色,連連擺手,「錦程不用客氣。」

    裴立伸手拉住申老爺子的手,「老申啊,別管了,讓他去拿,倒是我疏忽,都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哎,老糊塗了呀。」

    申老爺子慎看了一眼申凱,對著裴立道,「還是裴家的家教好,我們家那幾個,哪有這麼懂禮貌?在家裡,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真是!哎。」

    申凱笑道,「爺爺,您這話給說得,我怎麼就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了?我這坐相不要太好哦,是吧,裴爺爺。」

    裴立哈哈大笑,對著申老爺子說話時,也依舊滿面揚笑,看起來甚是喜悅,「對對對,阿凱說得對,老申啊,你不該妄自菲薄。我們錦程啊,也是個吊二郎當的傢伙,別看這時候懂點禮貌,那也是因為你們是阿璇的家人。」

    裴錦程淡扯一下嘴角,轉身上樓去了書房,他走得很慢很輕,一直回想著申凱和申老爺子的表情,眼神,他們不惱不怒,反而顯得輕鬆。

    原來,申家的人是鐵了心讓他們離婚的,他們把自己妻子的後路都鋪好了。

    他明明知道申家人知道自己太太的去向,他去不能嚴刑逼供……

    申凱看向裴立,那大笑之後的笑意卻是諱莫如深,裴立總是給人一種無法看透的感覺,總覺得他一句話里,幾個意思。

    申老爺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一瞬後,和顏對裴立道,「老裴啊,多謝你這些年對小五的照顧,我們很感激,都是小五當年少不更事,犯了錯,多虧你大人大量,否則她這輩子,都完了。」

    裴立擺擺手,喟嘆惋息,難掩傷感的看一眼申老爺子,「是我們錦程拖累了阿璇幾年大好青春,事情都已經過了,走到今天這步,大家能坐在一起好好說話,就已經說明了沒有誰對誰錯,阿璇犯的錯,她已經彌補了,你跟她說,不要有太多負擔,她不欠裴家什麼了。」

    「阿璇很好,很能幹,是我們錦程不夠優秀,配不上她,讓她以後好好生活,好好過日子,不用躲著誰,我不會讓錦程去破壞她以後的生活,讓她放心,把過去的那些不開心,都忘了吧……」

    裴錦程拿了碧羅春剛剛走到樓梯轉角,頓了步,他聽見爺爺說,「是我們錦程不夠優秀,配不上她」,但他從小就總聽爺爺說,錦程,你是裴家未來的家主,所以別人做不到的事,你必須做到,你必須優秀。

    可是,爺爺說,我們錦程不夠優秀,配不她。

    ☆、232:裴申的協議

    裴錦程走了過去,手裡拿著的鐵盒看著很舊,著土綠的漆,不像什麼貴重的古董玩意,如果不是因為這盒子是從裴家這樣的門戶里拿出來的,必然覺得又舊又土。但這卻是裴立用了幾十年的茶盒,從未換過高檔漂亮的儲茶容器。

    打開蓋子,裴錦程一聲不響的泡茶,茶杯端到堂上主座中間的幾位上,「爺爺,您喝茶。」將申老爺子那杯鐵觀音端起來遞到傭人手中。

    申老爺子深凝一眼裴錦程,真是清減不少,「錦程,你坐吧。」

    沁園正堂是老式的中式格局,正堂主位兩個,中間一個桌几,正對堂門。

    堂門正對主座的道,空著。兩旁幾張客椅相對列放,裴錦程微一欠身,坐在和申凱相對的客位上。

    「爺爺,阿璇近段時間可玩開心了?若是玩得差不多了,您能否讓她先回一趟家,若再要出去,春節時,我們再出去旅遊好了。」裴錦程思量再三,還是說了出來,不知道什麼樣的方式好些,威逼利誘顯然是不行的,可是轉來轉去又當如何?不如就當她是真的出去玩了吧。

    申凱睨見裴錦程看自己爺爺時的目光,虔誠正然,心裡一嘆,若不是妹妹覺得不幸福,裴家這家世,是再好不過了。但沒有什麼能跟妹妹的幸福相提並論。

    裴家這樣的門第,很多事都不是他們申家能夠干涉,若要干涉,除非當初妹妹沒有傷過裴錦程,可偏偏申家欠了裴家。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裡咽。

    如今妹妹願意用更名換姓的方式遠走,家裡的人便已經知道她是忍到了極限,不管如何,這婚,還是要離才行。

    申老爺子看一眼申凱:「老大。」

    裴錦程聽著這一聲,便看向申凱,與之目光相接,申凱輕抿一下唇,「錦程,小五覺得你們這段婚姻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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