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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楷璇的目光在那張背影素描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笑道：「這是誰?」

    穆丹青輕輕說：「你記得嗎，三中樓道里，我畫宋逸雲的時候跟你說，我只畫我喜歡的人。」

    楷璇很驚訝自己還記得穆丹青當年那句話，還記得穆丹青畫的那個飛揚跳脫的籃球少年。她已經知道穆丹青接下來要說什麼，可還是很配合地點點頭。

    穆丹青繼續輕聲說：「從去年寒假開始，好長一段時間我隨手塗鴉的時候，畫出來的那些我心裡重要的東西，都和你有關係。」

    搞藝術的人普遍感性，感情豐富又細膩，能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心境變化。

    穆丹青摘下牆上那張背後墊著硬紙板的空白的A4紙，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鉛筆，站得離楷璇極近，在楷璇的耳邊說：「楷璇，能讓我給那張背影配個正臉麼?」

    穆丹青很少叫楷璇全名，一般都說璇姐。楷璇倆字被輕輕吐出來的時候，楷璇甚至能感受到穆丹青吹在她耳廓上的熱氣。她右耳附近輕輕起了一小層雞皮疙瘩，緩了緩才說道：「畫吧。」

    穆丹青畫素描很專注，也很快。

    楷璇早年聽過一句話，專心工作的人最性感。她體驗過穆丹青在酒吧調酒的時候的性感，看到過穆丹青在健身房揮汗如雨的時候的性感，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穆丹青專心畫畫的性感。穆丹青畫畫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楷璇完全沒法挪開眼。

    穆丹青的鉛筆像飛一樣，不到十分鐘，楷璇的臉躍然紙上。

    穆丹青從凳子上站起來，小心地把素描掛回原位，回頭對楷璇粲然一笑：「感覺我的畢業畫展圓滿了。」

    楷璇能感覺到穆丹青熾熱的目光，但是回應不了那樣熱烈的愛情。穆丹青與言必行不同。穆丹青是楷璇希望保護的人，楷璇不想傷害他。

    楷璇目光有點躲閃地說：「你太好了，我覺得我配不上你。你還這么小，會遇到更好的人，會經歷更多的事。我不想你將來後悔。」

    楷璇沒提出國之類的事兒，沒提未來的方向。在她心裡所謂的因為未來方向不一致而沒法在一起都是鬼扯，是對感情的侮辱。兩個足夠相愛的人，不會在乎短期的分離，而且也會想方設法地把未來安排在一起。那些所謂的為了未來放棄愛情的，無非就是三個字----不夠愛。穆丹青是知道楷璇要出國讀研的，但還是選擇了在大四畢業的時候表白，就說明他對這件事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楷璇沒必要用這個藉口搪塞他。

    穆丹青知道楷璇經歷得太多，不是那麼好追的人，一時也不強行推進，只是說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我對你是有感激，但我也不應該因為感激而失去喜歡你的權利。好人卡我不接受。」

    楷璇噎了噎，心裡有些更重的拒絕的話，但怎麼也說不出口。

    楷璇之前是知道穆丹青對自己有好感，但她太清楚穆丹青的性取向，所以主動遠離了穆丹青。她那時候是怕自己陷進去出不來。可是現在穆丹青自己跨過了性向的鴻溝，楷璇更加畏縮。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一個雙性戀，而是一個無性戀。

    楷璇有過男朋友，也有過女朋友，正常人很難把她和無性戀聯想到一起。但其實從一開始楷璇和牧歌開房滾床單的時候楷璇就知道，性帶給她的只是肌膚相親的心理滿足，沒有任何生理快感，甚至讓她覺得有點噁心。她不是沒有生理需求，但是有需求的時候寧可自己DIY，也不樂意別人碰她。

    後來和秦川在一起，性成了她拴住秦川的籌碼。她理解不了男人為什麼會用下半身思考，但是她能利用男人的這個特性得到自己想要的，起初是虛幻的愛情，後來是報復的快感。

    半裸著被政委捉姦之後，楷璇對性的厭惡達到了頂峰。言必行提出要求的時候，楷璇想想這種可能性都覺得無比噁心。

    楷璇知道無論自己將來和誰在一起，性這件事都將成為和諧生活的障礙。既然如此，她還是從一開始就避免傷害別人比較好，尤其是這個別人還是年輕天真的穆丹青。

    楷璇站著那幅壁立千仞前面走神了不知道多久，左曉燕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快十二點了，大家都不吃飯嗎?」

    楷璇有點慌亂地回過頭，正對上穆丹青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穆丹青用身體隔開左曉燕探究的目光，對楷璇說：「你的思維已經突破銀河系了。」

    楷璇閉了閉眼睛，調整好表情，穆丹青才放心離開她身後：「沒想到我的畫魅力這麼大，你站在這神遊了半個小時。有從我的畫裡悟到禪機麼?」

    楷璇半真半假地說：「可能有吧。無欲則剛。要是人都沒有欲望，這個世界就和諧了。」

    左曉燕就笑：「那人和機器的區別在哪?我倒覺得正因為人有七情六慾，這個世界才特別美好。」

    穆慈父子倆已經等在門口，穆丹青就帶著一大家子人去了美院食堂。一路上他們一家人都在聊這一屆的畢業作品，楷璇半心半意地聽著，大部分思緒還停留在穆丹青的表白上。可是翻來覆去想再多又有什麼用?感情的問題從來就沒有標準答案。

    ☆、第卅四章 出國

    楷璇暑假預約簽證的時候遇到一個棘手的問題：她拿不出六十萬的存款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