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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你一定要說說她,不然,日子沒法過了!」聞希灌了口悶酒,抬手摸了摸臉頰的指甲劃痕,訴苦道:「男人養家,平日免不了應酬。我約了朋友談正事,她卻誤以為是喝花酒,醋性大發,又哭又鬧,撓花了老子的臉。」他故意省略自己先動手打老婆一耳光的事實。

    「明天,怎麼見人呢?」

    李啟恭隨口建議:「幾道清淺劃痕罷了,有什麼怕見人的?你乾脆說是被貓撓的。」

    「嘖,算了罷,如今衙門上下,誰不知道我娶了一隻母老虎?」聞希拿出帕子,小心翼翼,摁了摁劃痕,氣得想休妻。

    李啟恭瞥了瞥,忍著不耐煩,凝重道:「家務瑣事先放一邊,談正事要緊!姐夫,如果老鄧被抓住,變數就太大了,他多半熬不住拷打,供出上頭,查到最後,興許會連累我們。」

    「不、不會的!」聞希咽了口唾沫,湊近,耳語告知:「我昨晚剛秘密見了老鄧的上頭,他拍著胸膛說『老鄧隱姓埋名,早已逃遠了,即使朝廷出面通緝搜捕,也不一定揪得出他來』!」

    「此話當真?」

    聞希使勁點頭,安慰對方,亦安慰自己,「中間人不同於老鄧,他家世居鄰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不敢撒謊騙老子的,大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祈求上蒼保佑,但願老鄧已經逃到了天涯海角,餘生逍遙法外。」

    「他是老手了,罪行累累,亡命之徒,深知一旦被抓必死無疑,因此,那種人寧願拒捕而死,也不願入獄受刑。」聞希吃了口菜,卻食不知味,「咳,應該不會連累咱們的。」

    李啟恭呷了口酒,酒液含在嘴裡,漱來漱去,腮幫子左鼓右鼓,咽下酒液,咬牙切齒,「李昌,李昌……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當時,想方設法支開了老酸儒的親屬和學生,但不料,李昌竟然臨時起意,跑去陪老東西釣魚,更不料,他竟然發現了老鄧。」

    聞希心神不寧,卻故作滿不在乎狀,「無妨,李昌僅遠遠望見了背影而已,他壓根沒看見老鄧的長相,一問三不知,抓不住老鄧,就是空口無憑,永遠破不了案,拖上三年五載,變成懸案,將被慢慢遺忘,傷不了咱們一根汗毛。」

    「希望如此。」

    「李昌,哼,那也是個活膩了的,自找死路,且讓他再活幾年,總有一天,老子會同他算帳!」聞希無心吃喝,抱著手臂,靠著椅背,大腹便便,煩中作樂,揶揄說:「唉喲,李昌明明是你們李家堡的人,卻與荊鎮交好,李氏族長,管教無方啊。」

    李啟恭臉色陰沉沉,冷冷說:「啟帆的死,是一根刺,他看見了老鄧,又是一根刺。吃裡扒外的東西,不除不行,否則,肉中刺扎得人忒難受。」

    「必須拔除,但得等風頭過去了,以免外界懷疑咱們。」

    李啟恭一撂酒杯,「我明白。」他打起精神問:「紡織作坊的批令,你有幾成把握能弄到手?咱們已經收下孝敬,光收錢不辦事,可不太好。」

    「知道!」聞希胸有成竹,「知縣回來了,快則明天,慢則後天,我找個合適時機,會向她提的。光咱們答應了沒用,還得她點頭,才為準。」

    「抓緊點兒。」李啟恭挪近些,郎舅挨著,商議至深夜方散。

    翌日

    姜玉姝召集眾小吏,商議一番公務後,浩浩蕩蕩前往荊府,弔唁教諭。

    荊遠山溺亡,親朋好友與學生們或接到訃聞,或聽見噩耗,紛紛來弔唁。

    靈堂內,哭聲陣陣,風一吹,白色挽幛和幔布飄飄蕩蕩,一下一下拂過漆黑靈柩。

    姜玉姝率眾登門,層層通報聲往裡傳,「知縣駕到----」

    少頃,荊遠山之妻被小輩簇擁,個個身穿素服,原本硬朗的老婦人幾乎一夜之間衰老,憔悴至極,眼睛紅腫,嗓音嘶啞,尚未靠近,便跪倒在地,哀哀懇求:

    「姜大人!求求大人,主持公道,查清案子,讓遠山安息!」

    「求大人徹查,嚴懲兇手!」

    「現有證人指出,先生是死於謀殺,官府一定要抓住兇手啊。」

    老婦人領頭,死者的子孫和學生們,陸續下跪,一地素白,一聲聲嚎哭與懇求,哀傷悲慟之情撲面而來。

    姜玉姝被護衛和下屬團團保護,她嘆了口氣,示意護衛略退開,親手攙扶荊妻,安慰道:「老人家,節哀,請放心,既然成了案子,官府自當徹查。教諭是朝廷命官,倘若查出荊先生是被謀殺,兇手死罪無疑!」

    「那,衙門抓住兇手了沒?」荊妻滿懷期待。

    姜玉姝正色答:「目前正在全力調查,一有結果,就會告訴你們。」她攙著老人,走向靈堂,「本縣失去一位盡職盡責的教諭,令人痛惜,同僚一場,我想去給老先生上柱香。」

    「哎,請,您請。」荊妻步履蹣跚,虛弱得被兒子架著走,哽咽小聲說:「多謝大人,不計前嫌,肯來弔唁。」

    姜玉姝輕聲道:「應該的,知縣與教諭之間,並不存在什麼真嫌隙。」

    下一刻,荊遠山的長子躬身遞香,姜玉姝接過,肅穆拜了拜,垂首,默哀須臾,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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