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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縣衙廳堂內,姜玉姝端坐, 縣丞也在場,兩人忙中抽空, 接見來自秦州的富商之子。
姜玉姝和顏悅色,安慰道:「你能返回圖寧,已是十分難得了, 放心罷, 他們不會怪你的。」
梅天富充軍近三年, 趁大赦天下時贖清了罪行,不再身穿灰撲撲髒兮兮的兵丁服, 而是華服錦袍, 頭戴金冠,十指佩戴幾個金玉戒指,白胖富貴。
此刻, 他垂頭喪氣坐著, 哭得一抽一顫, 沮喪告知:「但我心裡難受, 特別難受。當初離開時,我親口告訴郭校尉和弟兄們,發誓會投軍,誰知,一回到家, 家父家母、岳父岳母、眾多親友輪番苦勸,家父和岳父整天罵,家母和岳母、拙荊整天哭,唉喲,鬧哄哄,亂糟糟,竟沒有一個人贊成!」
「最後,長輩病倒兩個,大家指責我『不孝』,萬般無奈之下,只能打消投軍的念頭,以免氣死長輩。唉,辜負了校尉的栽培之恩,委實內疚,無顏面對弟兄們了。」語畢,他拿帕子捂著眼睛,傷心嗚咽。
梅妻珠圍翠繞,打扮得與丈夫十分般配,耐心寬慰:「好啦,別傷心了,大家是為你好。」緊接著,她滿臉堆笑,恭謹表明:「大人,天富的體格不適合投軍,只能子承父業,我爹娘和公公婆婆各給了一筆銀子,供他琢磨經商之道。天富決定來圖寧尋找商機,這件事,全家都贊成!」
「從今往後,我們就在圖寧謀生了,如果不小心出了什麼岔子,斗膽求大人多多寬容。」
姜玉姝打量眼淚鼻涕齊流的富商之子,不由自主,腦海中驀地浮現一句話:富二代,錢多,人----咳。
她定定神,正色道:「圖寧百廢待興,商機無限,官府非常歡迎遵規守紀的百姓。你們本本分分經商,便算報答了救命之恩了。」
「哪裡?」梅天富抽噎,沉浸在沮喪中,無法自拔,透露道:「校尉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難以報答!」
「您、您有所不知,我剛進圖寧衛的時候,老是受欺負,經常被嘲笑、侮辱、搶饅頭,餓著肚子,干最髒最累的活兒。哼,明明同為充軍的犯人,無冤無仇,卻有幾個混子,心腸惡毒,變著法兒折磨弱小。萬幸,我偶然幫校尉跑了一趟腿,他誇我『識字、能說會道』,提拔了我,才得以擺脫被欺凌的困境。」
「如果沒有大人的關照,我早就死在營里了。」梅天富感恩戴德,哭道:「我有自知之明,心知無法追隨校尉上陣殺敵,原打算回去繼續幫他沏茶磨墨的,結果,現在什麼也辦不到了。我、我無能,變成混子口中『腦滿腸肥、一身銅臭味兒』的商人了!」語畢,他仰臉,咧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姜玉姝繃緊臉皮,嚴肅道:「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商人怎麼了?商人也是聖上治下的子民,何必妄自菲薄?」
黃一淳亦繃緊臉皮,溫和說:「對,你不必妄自菲薄。」
「就是呀!」梅妻抽出自己的帕子,遞給丈夫,「不要哭了,振作點兒,先談正事要緊。」
梅天富接過乾淨帕子,擦眼淚,擦鼻涕,萬念俱灰似的說:「你們談唄,我聽著。」
丈夫放棄投軍,梅妻慶幸不已,習以為常地點頭,旋即開門見山,畢恭畢敬問:「大人,聽說,圖寧有意嘗試種桑養蠶,是嗎?」
姜玉姝答:「確有此事。目前,西蒼皇商,文家已經響應了,領走了一份紡織作坊的批令。」
「那,還剩兩份?」
姜玉姝頷首,「怎麼?莫非你們也感興趣?」
「是!」梅妻毫不猶豫,「我們啟程之前,已經獲得長輩首肯了,今年來圖寧,準備種幾頃土豆,同時種幾頃桑樹,然後蓋個作坊,年底回家就能交差了。」
黃一淳暗中鬆口氣,面露愉快笑意。
姜玉姝從容不迫,微笑囑咐:「縣衙暫時決定批三個作坊,幸虧你們來得早,晚些,恐怕就沒有了。屯田和作坊的事兒,你們去找相關的書辦,儘快辦妥文書,一年之計在於春,仔細耽誤了農時。」
「民婦明白,多謝大人指點。」梅妻始終恭謹賠笑,趁機打探桑蠶業的消息,一改上次打滾撒潑的潑辣樣兒。
兩刻鐘後,梅天富夫妻告辭,匆匆去尋書辦,辦理相關文書。
客人離開,官吏繼續商量公務。
翠梅倒茶時,忍不住感慨:「哎呀,梅掌柜兩口子真是財大氣粗!嘖嘖嘖,那份痛快勁兒,比皇商家的文少掌柜還豪爽。」
黃一淳並不意外,「文家世代為皇商,肯定比梅家富裕,但文家家族龐大,家主妻妾成群、兒女眾多,文一齋想動用銀子,需要層層請示。但梅家不同,梅天富十分受寵,乃秦州首富之嫡子,岳家也經商,長輩們分別給點兒,他手頭就寬裕了,兩口子愛怎麼花便怎麼花,自由,不受制。」
姜玉姝贊同頷首,「不錯。不要單看家族富貴,關鍵在於個人擁有的財產。」
「這倒也是。」翠梅樂呵呵,「太好了!文家和梅家領頭,他們和官府一起嘗試種桑養蠶,過兩年,很可能會有更多的商人響應,到時,圖寧山上種滿桑樹,想想,多壯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