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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你知道就好,再沒有別的誰像你一樣了,老糊塗!」荊妻反覆致歉之餘,悄悄狠掐了老伴幾下,小聲催促:「快賠禮道歉!」
「嘶,別掐,鬆手,別掐了,肉快被你擰下來了。」荊遠山吹鬍子瞪眼,卻僅是掙開,從不真惱老伴。他一邊懊悔失言,一邊拱手,訕訕致歉:「咳,老朽、老朽慚愧,剛才一時著急,出言不當,冒犯了您,請大人寬容。」
姜玉姝嘆了口氣,面無表情道:「看來,上次的『停職反省三個月』,罰得太輕了,不能使你長記性。」
「該罰,遠山很該罰。」荊妻哽咽,生怕老伴徹底得罪新任知縣,大義滅親似的提議:「如此不知悔改的下屬,請大人索性罷免了他!」
「你----」荊遠山目瞪口呆,郭弘磊忍俊不禁。
姜玉姝忍笑,靈機一動,威脅道:「教諭對知縣不敬,雖然犯了錯,卻不至於被罷免。但無規矩不成方圓,犯錯就該受罰。聽著:此刻起,如果教諭再次出言不遜,原定用於修建縣學的錢,將移作他用!」
「什、什麼?移為何用?」
姜玉姝不疾不徐地恐嚇,「蓋作坊、修繕城牆、清理河道等等,處處都缺錢。」
荊遠山霎時傻眼,仿佛被捏住了七寸,鬍鬚顫抖,急切問:「黃縣丞號召募捐時,明確說了,捐資專用於修建學堂,怎能移作他用呢?」
姜玉姝氣定神閒,不答反問:「那麼,作坊管事的任命令已經頒布了,你怎能要求知縣朝令夕改呢?本官不答應,你便出言不遜,成何體統?」
「這、這……」
老教諭理屈詞窮,啞口無言。他臉泛紅,須臾,再度拱手賠禮,端端正正躬身,小心翼翼道:「老朽屢次失敬,慚愧至極,不配為人師表,請大人責罰,甚至罷免也無妨,只求您千萬別把鄉紳、富商捐獻的銀子移作他用。」
「偌大圖寧,不能沒有一座像樣的學堂啊!如今,學生們擠在縣衙內讀書,從早到晚,吵得大人無法安靜處理公務,終非長久之計。」荊遠山懸心吊膽,不怕責罰、不怕丟官,唯恐修建學堂一事又拖上幾年。
姜玉姝略昂首,故意模稜兩可,慢條斯理說:「縣學肯定是會修建的,但本官剛上任不久,千頭萬緒,衙門銀庫房裡壓根沒幾個錢,倒是有一疊欠條!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下既要蓋作坊,又要建學堂,難,難吶。」
荊遠山不傻,咬咬牙,生硬卻懇切道:「大人辛苦了,老朽無能,不僅不能為您分憂解難,反而屢次不敬,甘受任何懲罰!請您責罰。」
姜玉姝心想:算了罷,誰敢指望你「分憂解難」?只盼你今後少嚷幾句「牝雞司晨」,我就謝天謝地了!
她大度一揮手,「老先生不用害怕,無妨的,私底下閒聊罷了,我雖然是女人,心胸卻不至於狹隘到錙銖必較。」
「多謝大人寬容。」荊遠山滿懷期待,緊張問:「不知、不知學堂究竟什麼時候動工?」
姜玉姝皺眉,意味深長答:「這個嘛……既要看募捐的情況,也要看官府公務的輕重緩急,哪裡要緊,錢就先往哪裡使。」
荊遠山無可反駁,訥訥強調:「學堂、圖寧不能沒有學堂,不能沒有咳咳、咳咳咳----」他一急,嗆了口寒氣,劇烈咳嗽。
「老頭子,沒事?」荊妻慌忙給老伴拍背,順勢告辭:「唉,我家老爺大病初癒,非常怕冷,叨擾許久,該告辭了,改天再來請安。」
「大人請聽、請聽老朽咳咳咳----」荊遠山咳得直不起腰。
姜玉姝定定神,打量頭髮花白的兩個老人,倍感無奈,緩和臉色說:「急什麼?留下吃頓便飯。」
郭弘磊亦挽留:「大冷天來一趟,該多坐會兒。」
「不了不了,遠山還要回家服藥,告辭告辭!」荊妻個子高,勁兒也大,攙扶腿腳不便的老伴往外走,「多謝二位的款待與包容,老嫗感激不盡。」
----老婦人不容反抗,硬架著掙扎的老伴離開,乍一看,活像挾持。
姜玉姝險些笑出來,繃緊臉皮,提醒道:「雪天路滑,慢點兒。」
看著客人的年紀,荊遠山又腿腳不便,夫妻倆禮節性地送了一段路。
「留步留步,不敢勞駕二位相送,天冷,快請回屋歇著。」荊妻年輕時潑辣能幹,老了也風風火火。她吩咐僕從攙扶丈夫,自己面朝知縣,再度躬身賠禮,道歉,道謝,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姜玉姝端詳白髮蒼蒼的老人,縱生氣,也消氣了,溫和說:「我沒生氣,二位放心回家去。」
荊妻再三確認,才千恩萬謝地走了。
少頃
夫妻並肩往回走。
忽然,「啪啪啪~」掌聲響起,姜玉姝扭頭一看:
「夫人越來越威風了!」郭弘磊拍掌讚嘆:「難為你有耐心、也有法子治服刺兒頭。」
姜玉姝登時苦笑,「被逼無奈啊!不設法治一治他,他真以為女知縣是軟柿子了。」
她邁進門檻,苦惱說:「唉,其實我挺生氣的,一想起『牝雞司晨』就生氣,但顧忌荊教諭年邁體弱,又是一心為公、腿腳不便的老先生,假如每次都較真懲罰,倒顯得知縣氣量狹小了。因此,只能嚇唬嚇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