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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前任知縣孫捷,字一翔。

    姜玉姝被「牝雞司晨」鄙夷得動了怒,克制脾氣,詫異問:「你狀告上一任知縣、孫大人?」

    「不錯!」

    姜玉姝滿頭霧水,疑惑盯著對方眼睛,嘗試分辨其真醉或假醉,「因為何事狀告?」

    「其一,孫捷濫用私權,剋扣下屬俸祿,近一年內,我的俸祿被減半。」荊遠山醉意上頭,激憤填膺,臉紅脖子粗,痛斥:「其二,孫捷濫用私刑,故意在縣試之前杖責童生,不僅毀了讀書人的前程,更害得他傷重身亡,今天,正是那名可憐學生的頭七!」

    姜玉姝皺了皺眉,「竟有那等事?」

    「千真萬確!誰會紅口白牙咒人死?」

    「其三,」荊遠山借著醉酒,徹底豁出去了,憤怒道:「孫捷鋪張靡費貪圖享樂,衙門寬裕時,他藉口修繕,前堂草草帶過,趁機把自家住的後衙修得十分精美。」

    數百雙眼睛注視下,姜玉姝冷靜問:「還有嗎?」

    「其四,韓大人在任時,仁慈愛才,曾頒布一道命令:凡是本縣家境貧寒的儒生,以及家境貧寒且文采出眾的童生,每人每月可領取一份糧食,官府資助學生,鼓勵他們刻苦用功,努力考取功名,為圖寧增光添彩。」荊遠山痛心疾首之餘,萬分惋惜,「可惜,北犰賊兵屠城,韓大人不幸被殺害,英年早逝。」

    「然而,孫捷從上任到離任,三年內,從未資助寒門學子一次,漠不關心!失陷期間,縣學學堂被敵兵燒毀,至今未重建,寒門儒生囊中羞澀,只能待在一所破舊小院內溫書。餓著肚子,如何能專注於功課?」

    教諭一提起「韓大人」,主簿聞希下意識不安,餘光瞟向小舅子,李啟恭卻不動聲色,認真旁觀堂審。

    憤怒陳述一通後,老教諭氣喘吁吁,梗著脖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姜玉姝聽畢,不由得頭疼,沉思不語。

    黃一淳無奈嘆息,「荊先生,你又喝多了!咳,官府辦事,皆有考量,絕非你認為的那樣。」

    「哼,黃縣丞乃孫捷的得力幹將,凡事自然幫主子說話。」荊遠山不屑冷哼,酒熱冒汗,失望喃喃:「官官相護,果然,官官相護。」

    「你----」黃一淳惱怒,眼睛一瞪。

    姜玉姝抬手打斷縣丞,平靜問:「官官相護?老先生莫忘了,本官和黃縣丞是『官』,你也是『官』,而且是學官。當著眾多百姓的面,你說說,本官袒護誰了?」

    「這……」荊遠山語塞,喘息未止。

    姜玉姝不疾不徐,又問:「你身為教諭,為人師表,言行舉止本該以身作則,卻酒後無德,失禮失儀,對知縣不敬,按照律法,本官有懲罰之權,輕則訓斥,重則請命上級施以杖刑,都是合法的。但本官並未阻止你,而是耐心聽完了『一二三四』。」

    「依你看,本官究竟袒護誰了?」

    「我----」荊遠山啞口無言。

    堂內堂外,人群爭相擠近,看得津津有味。

    姜玉姝迅速打定主意,字斟句酌,嚴肅道:「荊先生,首先,官告官,不是這麼告的,你若真想告,應該先弄清楚規矩;其次,破案講究證據,本官剛接任,正在了解圖寧的一切,早晚會掌握真相,而非聽信一面之詞。」

    「我所言句句屬實,你、姜大人儘管去查!」荊遠山發泄一番,痛快淋漓,醉意隨著汗液消散三分,移開眼神,不再直視女官。

    「該查的,本官自然會查。」

    姜玉姝腰背挺直,暗忖:牝雞司晨,我聽見了,相信圍觀百姓也聽見了,教諭公然藐視女官。

    萬萬沒料到,我剛接過印信,第一天上任,新官的三把火還沒點燃,先挨了一個下馬威,假如輕饒酒徒,威信全無,今後恐怕難以統領下屬。

    立威,不得不立威。

    即使教諭年逾花甲,即使他執教半生、桃李滿西北,我也必須懲罰他!

    思及此,姜玉姝沉著臉,威嚴道:「無規矩不成方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官吏就更不例外了。」

    「圖寧教諭荊遠山,酒後無德,不僅對知縣不敬,還以一面之詞指出上級官員若干罪狀,按律,前者當罰,後者有待查證。本官顧念你執教半生,且年事已高,免除杖刑,罰俸三月。同時,停職三月,停職期間務必靜思反省,早日悔改。」

    「倘若你不知悔改,本官將據實稟明學台大人,革了你的職,以正法紀!」以儆效尤。

    「革職、革職----」荊遠山呼哧喘氣,神態既不服,又意外,紅頭脹臉,一動不動。

    女官命令一下,堂外頓起議論聲,百姓有贊同者,有反對者,有看熱鬧不嫌事大者……議論紛紜。

    姜玉姝愈發冷靜,伸手,第一次拿起驚堂木,乾脆利落一拍,發出震懾銳響。

    「肅靜!」黃一淳忙喝令:「休得喧譁!」

    以上發生在短短兩刻鐘內。

    隨即,荊遠山的家眷和學生們聞訊趕來,焦急擠開人群,學生擔憂張望,家眷試圖解釋,七嘴八舌地求情:「大人,大人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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