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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僥倖當了幾年,卻碌碌無為,慚愧,慚愧。」梁左朴謙和笑著,抬手,扶了扶褐色暖帽。
姜玉姝笑了笑,「大人太過謙了!您若是『碌碌無為』,怎能脫穎而出?怎能獲得朝廷信任、被任命為西平倉大使?唉,其實,我才是真正的『碌碌無為』,僥倖獲封官職,誠惶誠恐,生怕辜負聖恩。」
梁左朴連連擺手,苦笑說:「哪裡?分明是姜特使太過謙了!我之前在泗鹿,埋頭主管糧食,從未見識過『土豆』,直到赫欽新糧大豐收,才略有耳聞。猶如井底之蛙一般,孤陋寡聞,委實汗顏。」
「泗鹿與赫欽相距甚遠,您潛心忙本縣事務,自然無暇外出考察。」客氣開始談話,姜玉姝慢慢自在了,忍笑想:外人有所不知。當初,潘縣令為了政績,悄悄謀劃,故意捂住消息,直到成功,才對外宣揚。
梁左朴感慨道:「我較早到任,這陣子趁有空,幾乎轉遍了赫欽縣幾個鎮,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發現許多人對你讚不絕口,言談中十分敬重『郭夫人』。顯然你是有真才實學的。」
姜玉姝搖搖頭,「過獎了,實在是過獎了。皆因赫欽民風淳樸,民眾踏實遵從官府指引,辛苦耕作,才喜獲豐收,我不敢居功。」
「姜特使鼎鼎有名,且為人謙虛,獲封官職,實至名歸啊。」梁左朴大感意外,客套話里逐漸流露欣賞之意。
「與前輩相比,不值一提。」
姜玉姝懇切表明:「梁大人乃西蒼人士,為官近二十載,博聞多識,老成練達,我年輕愚笨,自愧不如,甘拜下風。」語畢,她站起福了福身,「今後如果遇見棘手公務,還請大人多多指教。」
「唉喲,這、這----」
梁左朴立刻站起,倉促還禮,並作虛扶狀,連聲說:「請起,快快請起!梁某雖比二位大十幾歲,卻只是虛長年紀,算不得什麼『前輩』。」
禮畢,姜玉姝直起腰,亭亭玉立,一本正經問:「唉,前輩這般推辭,莫非不樂意教導年輕人?那叫我們這些年輕人向誰求教呢?」
交談幾句,梁左朴心裡大概有了底,暗暗鬆口氣,既欣賞對方的談吐舉止,更慶幸對方懂得人情世故,絕非「年輕愚笨「之輩。他眼裡飽含笑意,愈發和善,謙遜答:「同僚之間,同為朝廷效力,理應互相關照。即日起,咱們幾個互相關照吧?」
姜玉姝爽快答:「行!」
下一瞬,正使與特使對視,會心一笑,不約而同地想:很好,一見面就把首要難題解決了,互相表明態度,避免同僚之間鬧些什麼不愉快。
短短片刻間,魏旭幾度張嘴,卻總是插不上話,憋屈旁觀一老一少互相恭維,半晌,才微笑插嘴說:「大使老成練達,特使名聲在外,魏某卻是初次歷練,剛走出書房,不通世務,今後還望二位多多指教。」
梁、姜皆非傲慢之人,本無意冷落同僚。梁左朴聞言,立即接腔,夸道:「老弟乃新科進士,滿腹經綸,假以時日,想必有所建樹!」
哦,原來他是新科進士。姜玉姝落落大方,自嘲說:「魏大人飽讀聖賢書,我卻連四書五經都沒完整讀過一遍,說起來真慚愧。」
魏旭表面文質彬彬,「總而言之,魏某資質平平,日後懇請二位關照。」實際卻忿忿不甘,憤懣想:
荒唐,太荒唐了。一個連四書五經都沒通讀過的女人,品級居然比苦讀十年的新科進士高?命運何其不公!
姜玉姝只當是應酬,客套自謙,客套完了便開始商議公務,絲毫未察覺魏旭心裡的濃濃不忿。
她略一思索,面朝大使,正色問:「朝廷吩咐屯糧,現在正是春耕時節,但眼下糧倉尚未開建,糧食也沒個影兒。兩件大事,千頭萬緒,不知梁大人有沒有好計策?」
「眾所周知,無規矩不成方圓。」一商議公務,梁左朴即慢慢斂起和善笑容,嚴肅提議:「依我看,咱們得儘快商定章程,平日按章程辦,事半功倍。」
魏旭贊同頷首,「對。應該定個章程出來,以免事到臨頭手忙腳亂。」
姜玉姝扭頭,僕婦會意地解開書袋、遞上一本文稿,她接過拍了拍,坦言相告:「對於營造工事,我幾乎一竅不通,但對於屯糧倒有些許經驗。因此,我在坐月子期間----咳,空閒時,我細讀了幾遍《庸州志》,結合庸州現狀,寫出一份屯糧章程,希望能派上用場。獻醜了,二位別見笑。」
「哦?」梁左朴與魏旭齊齊一愣,前者伸手並慨嘆:「不料姜特使竟如此為公務操勞,真是辛苦了。」
姜玉姝把文稿交給僕婦,僕婦恭謹轉交給了大使,她爽利答:「分內職責,理應盡心竭力!」
「庸州才剛收復,你怎知它的現狀?」魏旭忍不住問。
姜玉姝喝了口茶,解釋答:「庸州並未被北犰長久侵占,三年五載,山川地貌和氣候不會有大變化,志書是可以參考的。另外,拙夫曾征戰庸州,輾轉多地,親眼目睹了那兒的現狀,他的口述,也可供參考。」
「原來如此。」魏旭若有所思。
梁左朴翻開文稿,一目十行,簡略閱畢,隨即命令僕從交給副使過目,愉快說:「巧了!『庸州為主,西蒼為輔』,恰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