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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郭弘磊頷首,正色答:「我已經再三地催了,明早動身之前,伙房一定會備好充足食物!」
赫欽驍騎營休整一夜,翌日卯時中,天未亮,便披上鎧甲,列隊趕去伙房。
果然,伙房的人一宿未眠,熬了足夠的厚粥、燒了足夠的滾水、做了足夠的雜糧餅。
「各位兄弟,老規矩啊!」伙頭兵一字排開,麻利分發食物,大喊:「出征的,厚粥管飽,熱水任喝,每人十個大餅;守城的,也『厚粥管飽,熱水任喝』,但不能碰乾糧。」
此乃軍中慣例,並無不公,人人遵從。畢竟出征的隊伍須負責探路與開路,冒險突入敵營,十分辛苦。
不消片刻,出征將士吃飽喝足,背上乾糧,各自去牽馬。
郭弘磊上馬,勒轉馬頭,朝城門奔去,精神抖擻,朗聲鼓舞道:「弟兄們,該去收復息縣了。咱們打前陣,後援仍是新陽衛的弟兄,早一刻攻下,就早一刻休整!」
眾兵丁養足了精神,士氣高漲,馬蹄跺得縣城青石板街道轟響,氣勢如山。
驍騎營的五名小頭領,率領各自手下,奔出城門不久,便依計分頭行事,朝息縣包抄而去。
一晃眼,小年已過。
臘月二十四,連日狂風大雪,邊塞天地間一片白茫茫。
夜半時分,赫欽縣城裡,黎民百姓蜷在熱被窩裡,正睡得香。
臥房裡昏黑,姜玉姝側躺,睡在床外側,便於下地。
最近,無論白天黑夜,一入眠便噩夢連連。她的噩夢,光怪陸離,多是兩國交戰、刀光血影、馬嘶人吼……結局往往是:
郭弘磊勇猛衝鋒陷陣,卻不幸身陷重圍,被刀或箭所傷,昏迷墜馬。
偶爾,夢境倏然一閃,她仍在劉村東屋,忽聽窗外兩隻狗狂吠,並有家人驚呼:「公子回來了!糟糕,他受了重傷!」
「方大夫呢?快叫他來救命!」
方大夫呢?
快請大夫!
十萬火急,大夫哪兒去了?
往常,姜玉姝會生生急醒,這次卻是被吵醒:
縣衙外便是寬敞街道,突兀響起陣陣馬蹄聲、沉重腳步聲,急速往北。
姜玉姝指尖顫了顫,猛地睜開眼睛,虛汗涔涔,白著臉,撐起半身傾聽。
潘嬤嬤日夜陪伴,睡在床里側,被驚醒了,打著哈欠轉身,關切問:「怎麼了?又做噩夢了?還是要起夜?」
「噓。你聽街上的動靜,又有一隊援軍北上了。」
潘嬤嬤霎時清醒,側耳數息,欣喜說:「太好了!又多了一隊援軍,趕去給公子他們幫忙。不過,都臘月底了,這隊援軍,來得夠晚的,也不早點兒。」
姜玉姝嘆了口氣,摸黑坐起,「軍令如山,耽誤時辰要挨罰的,援軍無論早晚,皆是奉命行事。聽說,行軍打仗之前,糧草必須嚴格算好,要多沒有,如果少了,將士會餓肚子。所以,邊塞之地,無法一口氣把大批援軍派去陣前候命。」
「唉,一日三餐,人吃馬餵的,確實負擔重。」
潘嬤嬤伸手一摸,眉頭緊皺,「哎喲,又是一身汗!快把濕衣裳換了,仔細著涼。」語畢,她披上襖子,從床尾下地,吹亮火摺子掌燈,悉心照顧。
姜玉姝依言換了衣裳,再躺下時,止不住地胡思亂想,一顆心備受煎熬,睜眼到天明。
次日晌午,裴文灃來探望。
吳亮和蔡春隨從,兩人抬了一口箱子,擱在廳里。
姜玉姝詫異問:「表哥,那是什麼東西?」
「姑父給你的。」裴文灃落座,接過潘嬤嬤奉的茶,溫文爾雅,解釋道:「我看了單子,註明是衣物,另有一千兩銀票,表妹請收好。」蔡春立刻把銀票交給潘嬤嬤。
姜玉姝一怔,「銀票和衣物?我與父親書信不斷,他卻從未提過。」
裴文灃喝了口茶,讚嘆:「用得著特地提嗎?姑父心疼女兒,數千里迢迢,歷時三月,才把這口箱子輾轉寄來西蒼。」
姜玉姝大為意外,好奇說:「嬤嬤,打開看一看,我瞧瞧是什麼衣服。」
郭弘哲也好奇,探身打量。
「哈哈哈,依我猜,八成不是給您的。」潘嬤嬤樂呵呵,蔡春和吳亮幫了把手,費了些力氣,才慢慢打開箱子。
眾人定睛一望:箱內是衣服,塞得滿滿當當。
全是嬰兒衣物。
繡花包被、虎頭帽、襖子、棉衣、褲子、襪子、虎頭鞋……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齊全嶄新,均是上等料子。
「果然是給孩子的!」潘嬤嬤一拍手,並不意外,笑說:「夫人,這個叫催生禮,是在臨盆前,娘家送給女兒的。認真按規矩,除了孩子衣物之外,還有給您的食物。姜府上必定考慮路途遙遠,食物存不住,才只送了衣物。」
姜玉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不禁心裡一暖,頗為動容,暗忖:
姜姑娘的父親,如果用前世的眼光看待,令人氣憤、傷心、失望,難以諒解;
但如果用乾朝的眼光看待,他卻不算壞----女婿家犯事敗落,他並未嫌棄,亦未袖手旁觀,而是鼎力相助;女兒遭流放,他時常修書勉勵,寄銀票、送催生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