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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勵王頷首,若有所思,「郭老大人精通書法,教得出你這一手字,不足為奇。」

    猛然談起父親,郭弘磊心裡黯然一窒,欲言又止,捏緊筆桿,霎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勵王回神,若無其事地說:「繼續寫你的。」

    郭弘磊定定神,復又彎腰,筆尖起起落落,埋頭標註。他高大,書桌矮,不得不辛苦彎腰,左胳膊滲血、染紅包紮傷口的白布,卻神色沉靜,眉頭也沒皺一下。

    勵王喝了口茶,溫和說:「坐著寫吧。」

    「謝殿下。」郭弘磊不卑不亢,進退有度。雖然旁邊就有椅子,他卻托起地圖,退至另一條案才落座,腰背挺直,伏案書寫。

    勵王見狀,不由得心生欣賞。

    數盞燭台,每盞六根蠟燭齊燃,照得議事廳亮堂堂。

    少頃,竇勇閱畢,探身把戰況公文奉給勵王,「殿下也看看?」

    「唔。」勵王接過,絲毫未覺得受怠慢----他奉旨押送軍糧,卻無監軍身份,僅是以皇子的身份督戰,在軍中越不過主帥去。

    隨後,主帥與皇子商討軍情,郭弘磊在旁邊,一邊辦差,一邊忍不住分神傾聽。

    足足兩刻鐘,他才擱筆,把戰勢圖放回原處,朗聲問:「殿下,請過目。不知這樣妥不妥?」

    勵王定睛,粗略掃視,頭也不抬地說:「乍一看很詳細,具體本王再瞧瞧。」

    「是。」

    勵王有意考問,冷不防挑了幾處江灣,再三質疑。

    初入伍時,新兵須天天巡邊。郭弘磊下了苦功夫,縝密觀察,對蒼江南岸了如指掌,故對答如流,順利過關。

    「不錯。」勵王最終滿意點頭。

    議事廳寬敞,北風從縫隙鑽入,寒意刺骨。

    竇勇年事已高,夜以繼日地操勞,舊疾復發,「咳,咳咳咳。」老人吸了雪風,被激得劇烈咳嗽,衰邁佝僂。

    郭弘磊疾步靠近,低聲問:「您老不要緊吧?用不用請大夫來----」

    「不必了。」

    「咳咳,醫帳新近送來的藥,足夠我喝到明年。」竇勇擺手打斷,艱難平復呼吸,無奈苦笑,「老骨頭,老毛病,治不好的了,盡糟蹋藥。」

    勵王作為嫡長皇子,自幼受嚴格乃至嚴苛教導,雍容沉穩,頗能禮賢下士。他關切皺眉,寬慰道:「老將軍,別灰心,等收復庸州凱旋迴都,小王一定奏明父皇,請派御醫為你調養身體。」

    竇勇起身施禮,「多謝殿下。唉,眼看臘月了,至今未能奪回庸州,老朽心裡,愈發慚愧了。」

    「坐,坐下談。」勵王雄心勃勃,志在必得,嚴肅說:「如今萬事俱備,只等蒼江上凍得能承載千軍萬馬,即可攻打北犰!」

    「確是如此。」

    竇勇落座,挑出一份公文,遞給親信說:「立刻交給曹僉事。」

    郭弘磊雙手接過,「是!」

    「你、咳咳你這傷口,看著不淺,該去一趟醫帳,重新包紮。」竇勇滿臉倦色,囑咐:「決戰在即,眼下正需要人手,趕快養好身體,別仗著年輕,就不把小傷當一回事!」

    郭弘磊摸了摸自己胳膊,心裡滿不在乎,卻從善如流,「屬下明白,會去醫帳的,多謝將軍關心。」

    「去吧。」

    郭弘磊告退,轉身離去,背影寬闊挺拔。

    勵王目送幾眼,低頭細看布滿標註的戰勢圖,欣然問:「老將軍手下,人才濟濟,何愁收不回庸州?」

    竇勇笑了笑,眼裡流露自豪之色,「但願兒郎們奮勇直前,早日收復失地。」

    「天佑大乾,北犰終將滅亡!」

    夜漸深,勵王見老將軍病體難支,遂道別,各自回房休息。

    「殿下,歇息了吧?」心腹侍從有的鋪床,有的添炭,有的捶腿。

    「不急,還早。」

    勵王靠坐矮榻,反覆琢磨戰勢圖,突然抬頭,納悶問:「外頭正下雪,小九怎麼還沒回來?」

    眾侍從面面相覷,硬著頭皮,躬身答:「九殿下說屋裡炭盆多了些,有點兒悶,外出透氣去了。」

    勵王哼笑一聲,「炭盆少了說冷,添多兩個說悶!冰天雪地,悶什麼?多半是找郭弘磊敘舊了。」

    「大冷天,大晚上,不適合溜達。快把人找回來。」

    「是。」侍從聽令行事。

    勵王合上戰勢圖,有感而發,緩緩說:「開國靖陽侯,赤膽忠心,鞍前馬後追隨太/祖,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豈料,威名卻被不肖子孫辱沒了。」

    「當初的貪墨案,鬧得沸沸揚揚,那侯府的世子,實在是不像話。」心腹侍從接腔。

    勵王累得脖子酸,仰靠軟枕,驀地笑了,「本王一度以為郭家徹底敗落了,但此行,冷眼旁觀大半個月,發覺郭弘磊算是不錯的。將門虎子,可造之材。」

    眾侍從無一不精明,擅察言觀色,紛紛附和:「聽說,他十分勇猛,每次上陣殺敵,總是帶頭衝鋒陷陣。」

    「年紀輕輕,性子倒挺穩重的。」

    「難怪竇將軍賞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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