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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竇勇擺擺手,眼神複雜深邃,肅穆道:「陸老乃當今大儒,我一介武夫,豈敢與之以『故交』相稱?」他笑了笑,隱露期待地問:「老先生可曾提起過我?」
郭弘磊搖了搖頭,坦言相告:「其實,在下從師僅兩年,尚未學得皮毛,家裡便出了大事,無法侍奉恩師,萬分遺憾。」
「天南地北難見面。你實話告訴我,他老人家身體可還硬朗?」
郭弘磊嘆了口氣,簡略答:「家師年逾古稀,難免體弱,因病告老五年了,寒冬早春總犯咳疾,平日閉門休養,鮮少會賓客。」
「唉。」竇勇一聲長嘆,滿臉懷念之色,不遮不掩,坦蕩蕩告知:「我年少時從文,寄居都城數載,屢試不第,心灰意冷之際,偶然結識陸老。他涵養極佳,聽完落第舉子的郁懣沮喪之後,教導許久,開解『事寬則圓,急難成效』,囑咐我潛心用功。」
郭弘磊恍然點了點頭。
竇勇繼續道:「並且,老先生看出我囊中羞澀,慷慨贈盤纏,無異於雪中送炭。」他話鋒一轉,喟然道:「豈料,家母忽然病重,我火速趕回西蒼侍疾,守孝時北犰侵襲大乾,憤然便投筆從戎,逐漸斷了科舉的念頭。」
「將軍允文允武,於危難時從軍,實在令人敬佩!」郭弘磊肅然起敬。
兩人交談半晌,他憶起恩師,尊敬且內疚,有感而發,無奈道:「郭家獲罪遭流放,聲名狼藉,因著收下我這個弟子,恩師的名譽也受損……太對不住他老人家了。」
「哼。」
竇勇臉色一沉,不悅地昂首,嚴厲質問:「你既然清楚應該保全尊師名譽,今日卻為何犯錯?令尊師蒙羞,你可知錯?」
郭弘磊瞬間臉發燙,無地自容,依軍中規矩,復又單膝下跪,鄭重抱拳道:「屬下知罪,經此一場,今後絕不敢再犯。請將軍責罰!」
竇勇面沉如水,冷冷道:「今日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本將軍若想追究,你難逃懲罰。」
「是。」郭弘磊慚愧極了,絲毫未辯解,懇切表示:「屬下深知錯了,甘願受罰。」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竇勇端詳英氣勃勃的年輕人,鷹目蘊精光,皺眉□□:「與外頭相比,軍中更重義氣,袍澤之誼十分寶貴。但自古凡事過猶不及,重義氣可以,義氣作祟卻容易犯錯,萬萬不可取!這個道理,你明不明白?」
「實不相瞞,原本自以為明白,結果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明白了。」郭弘磊豁然開朗,感激道:「多謝將軍提點。」
竇勇從軍半生,見多識廣,亦見多不怪,板著臉說:「如果你是犯下大錯,本將軍絕不輕饒!幸而只是小錯。念在你入伍時日尚短、年輕無知糊塗的份上,姑且包容一回。」
郭弘磊如蒙大赦,忙道:「多謝將軍寬恕!」
「下不為例!假如再有下次,兩罪並罰,嚴懲不貸。」
郭弘磊尷尬低著頭,「是。」
「年少時,吃一塹才懂得長一智,否則恐怕你過陣子就忘光了。」竇勇高坐上首,早有計策,不緊不慢地吩咐:「即日起,一個月之內,你每天遵從操練之餘,如無交戰或負傷等意外,必須繞著校場跑二十圈。」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無暇『三省』,至少得『一省』。你邊跑邊反省,牢記今日教訓,冷靜琢磨為人處世的道理,避免令尊師蒙羞。」
「謹遵將軍之命!」郭弘磊悄悄吁了口氣,心悅誠服,堅定道:「屬下記住了,今後一定照您的吩咐辦!」
竇勇滿意頷首。
這時,親兵大聲稟告:「啟稟將軍,巫千戶求見!」
竇勇皺了皺眉,淡淡道:「傳。」@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是。」
竇勇叮囑道:「行了,你下去吧,務必好生反省。」
郭弘磊依言起立,正欲轉身,旋即卻站定,誠懇問:「請恕屬下厚顏斗膽,不知您還收不收親兵?倘若收,不知有何要求?」
「本將軍幾時說過收回成命了?」竇勇不答反問。帶刀侍立的兩列健壯親兵均已臉色和緩,嘴角眉梢流露笑意。
郭弘磊心領神會,霎時欣喜,不假思索地撩袍下跪,朗聲道:「承蒙將軍不嫌棄地收留,從今往後,但願能為您效犬馬之勞。」
「你體格偏瘦,仍缺操練。下去吧。」竇勇欣然一揮手。
「是!」郭弘磊精神抖擻,一轉身,便忍不住笑起來,腳下生風,袍角翻飛,昂首闊步地走過長廊,誰知剛步下台階,迎面便碰見巫海。
郭弘磊止步,一板一眼地行禮,客氣道:「巫大人。」
巫海定定審視數息,鼻子裡「嗯「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擦身而過。
千戶喜怒無常,郭弘磊則是習以為常,鎮定自若地走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與此同時。廳里
心腹湊近,好奇地問:「將軍,陸老先生的信上都夸郭弘磊什麼了?」
「其實,什麼也沒夸。」竇勇笑了笑,慨嘆道:「陸老不愧是一代大儒,德高望重,心胸寬廣。這些年來,我常去信求教,老人家不厭其煩地回信解惑,我獲益良多,銘感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