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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姜玉姝側耳傾聽岸上動靜,隨口問:「你娘呢?沒跟著下地?」
「我娘?」男孩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呆呆答:「有一年夏收的時候,她病了,家裡沒錢抓藥……她病死了。」
姜玉姝一怔,抬手揉了揉對方腦袋,叮囑道:「乖乖待著,等大伙兒趕跑了野豬,咱們才能上去找人。避免添亂。」
「哦,也行。」男孩六神無主。
這時,岸上已亂作一團。
將近五十個壯丁,手持腰刀、柴刀、鋤頭扁擔等武器,混戰十幾頭野豬,吼罵聲夾雜嚎叫聲,嘈雜不堪,一時間竟難分勝負。
逐漸有人負傷,痛苦斥罵,暴跳如雷;野豬也挨了打,卻並未退縮,仍是咆哮著橫衝直撞。
田野灰塵碎屑四濺,人血與獸血滴落,均斗紅了眼睛。
芋叢里的兩人聽得心驚肉跳,正扒著芋梗張望時,突有幾個壯丁揮舞鋤頭與扁擔,追趕一頭受傷的野豬,胡捶亂打後,合力一踹----
「撲通「巨響,野豬摔進渠里,獸血霎時染得清水淡紅。
公豬鬃毛豎起,重達兩百斤,白獠牙翹起,負傷落水後立刻划水,游向芋叢,呼哧哼哧,狂躁兇狠。
姜玉姝猛一個激靈,拉著男孩站起來,飛快上岸,揚聲提醒道:「這裡有人!」
岸上壯丁氣喘如牛,詫異問:「你、你們怎麼沒跑?」
「待這兒做什麼?瞎添亂!」身陷混戰的人十分不耐煩。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趕快自個兒找地方躲避,我們沒工夫----唉又來一頭!」話音未落,他們不得不舉起武器迎上前,手忙腳亂,罵罵咧咧。
姜玉姝顧不得對岸,因為渠里的野豬正往上爬。
「怎麼辦?它似乎想上來。」男孩步步後退,面如土色。
「快跑!」姜玉姝握住男孩肩膀往南推,抬手遙指遠處,「看見了吧?那些全是村裡的人,你快過去,同她們待在一起。」
「那、那你----」
「快去!」姜玉姝推了一把,男孩猶豫片刻,順從地跑了,瘦小靈活,沿著水渠飛奔。
姜玉姝焦頭爛額,倉促搜尋,迅速搬起村民嵌在旁邊田裡充作界線的石頭,劈頭蓋臉朝正爬坡的野豬砸去!
「你得在水裡待著。」姜玉姝孤軍作戰,無暇停歇,渾身濕漉漉,靠著一股勇氣,險險擊退了負傷的野獸。
渠坡土壤鬆軟,野豬血流不止,滑了下去,一屁股跌坐水邊。它抖了抖鬃毛,愈發暴躁了,後蹄使勁刨土,仰頭瞪視,獠牙粗長。
姜玉姝搬了幾塊石頭擱在身邊,累得也坐下了,警惕俯視。
它不敢往上爬,她不敢轉身跑……雙方僵持住了。
「姑娘!」
「聽說你落水了,沒事吧?」
「原來您在這兒,唉喲,嚇得我們四處找人。」男孩帶路,郭家人匆匆趕來。
姜玉姝招了招手,無奈答:「水裡有頭野豬,我不敢離開。」
「啊?我瞧瞧。」周延和鄒貴彎腰一望,與齜牙低嚎的公豬對視。
「它受傷啦?」翠梅猜測道:「看著像是快死了。」
姜玉姝搖搖頭,「皮糙肉厚的野獸,沒那麼容易死。盯緊它,都小心點兒。」頓了頓,她聞聲扭頭囑咐:「三弟,你倆就待在那兒,別過來!」
郭弘哲擺擺手,被胡綱攙著來遲了些,他臉白唇青,精神卻不錯,蹲在岸邊打量野豬。
「糟糕了。」周延望著對岸,不安地說:「咱們人雖多,卻沒占上風,已有三四個受傷了的。」
交代同伴收集石頭後,姜玉姝眉頭不展,扼腕道:「耗下去恐怕更糟,野豬的體力耐力都比人強。」
「怎麼辦?」
吼聲嚎叫痛呼聲里,所有人焦急憤怒,卻拿蠻力驚人的野豬沒轍。
下一瞬,北面忽然傳來陣陣馬蹄聲!
「誰?」年近五十的周延飽受驚嚇,眯起眼睛眺望遠方。
半大小廝眼尖,鄒貴樂得直蹦,欣喜嚷道:「哈哈哈,是赫欽衛的將士們!」
「真的嗎?」姜玉姝忙越過人群,踮腳細看:果然,一隊約三十餘名戎裝將士,正沿著渠岸大道策馬奔來。
小桃細細辨認,小聲道:「咦?登、登----是丁遠。」
「哎呀,打頭的是潘大人!」翠梅興高采烈。小桃眼睛一亮,滿懷期待地說:「或許公子也來了?」
姜玉姝先是喜笑顏開,繼而擔憂,納悶喃喃:「看他們行色匆匆的,似乎是在辦什麼急務?」
駿馬飛馳,不消片刻,邊軍將士便近前。
「吁!」
潘奎從耳下到下巴以及嘴唇周圍,布滿絡腮鬍子,戎裝染血,風塵僕僕,明顯久未得空清洗自己。
若非格外高大健碩、天生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翠梅根本認不出他來。
潘奎勒馬,按轡徐行,皺眉審視混亂局面,遠遠便喝問:「噯,打獵的,你們可曾瞧見北犰人蹤影?」
「沒、沒有!」腿上挨了野豬兩口的莊松白著臉,他認識來人,頓時喜出望外,忙答:「您是潘大人吧?莊某乃縣衙主簿,並非獵戶,本是帶人來收莊稼的,誰知這群野豬屢次偷糧,迫不得已----啊!」說話間,他背後冷不防被野獸一撞,狼狽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