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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翠梅,是我!」小桃忙應聲,吹亮火摺子並點燃油燈,強笑道:「你這小蹄子,整天嚷著『有鬼有鬼』,聽得人耳朵長繭。」
翠梅拍拍心口,驚魂甫定,訕訕道:「你站在這黑漆漆的窗邊,忒嚇人,可不能怪我喊『有鬼』。」
「我剛才在弄火摺子呢。」小桃故作輕快,挽起袖子,催促道:「公子他們遠道回來,風塵僕僕,不管有無在軍中用過晚飯,到家也該再吃點子。來,我擀麵,你燒水。」
「行!」翠梅也挽起袖子,一邊幫忙做飯,一邊燒熱水。
片刻後,潘嬤嬤和周延妻也進了廚房,四人合力忙活。
此處是被村里富戶閒置的舊宅,處處簡陋,幸而寬敞:正房三間,其中是堂屋,左右廂房共六間,足以供郭家人居住。
家主夫妻自是分別住了一間正房。
鄒貴提著燈籠和包袱,姜玉姝推開門,招呼道:「這是你的臥房。進來瞧瞧,先坐下歇會兒,稍後吃完飯再沐浴。」
「唔。」郭弘磊邁進門檻,定睛一看便愣住了:
村野舊宅的上房,乾淨整潔,隱隱可聞新木料的氣味。當中,一扇素色紗屏風隔開里外,裡間是床榻和箱籠,外間有書架和書桌,桌上擺著文房四寶和燭台。
窗下有一方幾,几上有一青花瓶,瓶內插著一束野花,清香四溢。
房中毫無富麗家具或玩器,卻十分古樸雅致。
剎那間,郭弘磊心神恍惚,仿佛離開了江風山風強勁的蒼茫邊塞,回到了都城。曾經,他常與世交摯友及同窗騎馬出城,或遊山玩水,或結伴打獵,若天太晚,便歇在侯府或親友家的郊外田莊裡,意氣風發,徹夜暢談。
眼前的臥房,勾起了他無數記憶。
姜玉姝見對方久久不發一語,便問:「怎麼?莫非有哪一處不合你的心意?說出來聽聽,我看能不能改。」
郭弘磊回神,搖了搖頭,悵然若失,平靜告知:「我記得,二舅在東郊山下有個田莊,那莊子裡的客房,與此處有幾分像。」
「……是麼?這可真巧。」姜玉姝心思敏捷,立即察覺對方觸景傷情、懷緬低落,忙走向書桌,取出抽屜里的幾封家書,打岔道:「你快過來坐!看,這些是老夫人和三弟四弟、龔大哥,以及都中親友的來信。」
「哦?」郭弘磊打起精神,近前落座,接過信翻看,詫異問:「劉家村甚偏僻,信是怎麼寄來的?」
姜玉姝簡略答:「親友皆已知曉咱們家的情況了,信件分別寄往長平、赫欽兩地。我請劉縣丞幫忙打點了一番,托人把信捎上來的,雖然慢,但一封沒丟。」
「我不在家的時候,辛苦你了。」郭弘磊抬頭,目光深邃。
姜玉姝笑道:「不辛苦!劉縣丞非常感念你的『救命之恩』,我一開口,他即刻答應了,不費吹灰之力。」頓了頓,她想起一事,小心翼翼道:「咳,你不在家,我怕耽誤什麼急事,無論信封寫的誰『親啟』,一律拆閱了。你不會生氣吧?」
「理應如此。我生什麼氣?」郭弘磊一目十行,快速掃視。
鄒貴點亮三根蠟燭,姜玉姝把燭台挪近,輕聲說:「慢慢兒看,我都已經回信了,你挑著再回幾封也行。」
「嗯,我先看看。」郭弘磊點點頭,黯然低落一掃而光,吩咐道:「磨墨。」
「是。」鄒貴是家生子,從小便任書童,熟練地磨墨鋪紙。
姜玉姝見對方不再傷感,暗暗放心,輕快道:「那你先歇著,我去廚房看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好。」
目送妻子離去後,郭弘磊一邊看信,一邊夸道:「六月底我離開時,這屋子陳舊簡陋、處處積滿灰塵,難為你們竟收拾得如此乾淨整潔。」
「這屋裡所有的擺設,全是少夫人的意思!」鄒貴樂呵呵道。
郭弘磊動作一頓,慢慢抽出恩師陸之棟的信,帶著笑意問:「全是她布置的?」
「是。」鄒貴生性機靈,深知家主愛聽,便細細告知:「少夫人認為,公子自幼飽讀詩書,無論武藝多高強、在軍中磨礪多少年,骨子裡總是文雅的。所以,她親自布置,事先畫了好幾幅圖呢。」
郭弘磊饒有興趣,「哦?還畫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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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鄒貴繪聲繪色,比劃著名說:「徹底清掃乾淨後,少夫人拿著筆走來走去,念叨著『床要新打的、書桌擱這兒』等等,足足三天,才定下了樣子,悄悄找木匠打造家具。」
郭弘磊掃視周圍,心暖而熨帖,顧不上看信,索性端坐問:「這屏風、茶几、窗紗、花瓶等等,你們從何處得來的?」
鄒貴滔滔不絕,一一告知:「少夫人謹慎,再三叮囑平日行事不准張揚,故這裡里外外的東西,能做便自己做,實在不會做,才托村民去鎮上買。譬如屏風,底座是木匠打的,紗布是自己弄的,窗紗也是自己糊。至於花瓶?哈哈,它並非古董,只值三十個銅板,少夫人說好看,就擺著了。」
郭弘磊踱向窗,彎腰觀賞,修長手指輕輕撥弄花瓣,贊道:「雖不名貴,但古樸雅致,確實好看。」他心思一動,扭頭問:「你們是天天採摘鮮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