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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田波重重點頭, 「是!前幾日,潘百戶命令屬下把流犯新兵的名冊交給指揮使司過目並記檔, 才知道其中有四個新兵來自貪墨軍餉的郭家。」

    「四個?」巫海負手站定, 審視快步朝自己走來的郭弘磊和劉桐。

    田波微微撇嘴,解釋答:「郭弘磊帶著三個小廝!流放充軍,殺敵衛國,竟還帶著下人伺候自己?簡直聞所未聞, 夠稀奇的。」

    巫海斜瞥,狐疑問:「一共才四個?靖陽侯府的其餘男丁哪去了?除男丁之外的老弱婦孺呢?」

    田波忙答:「其餘大多在長平縣!屬下問過了, 聽說長平衛穆指揮使乃郭家世交, 穆老將軍出面做主,把郭家人帶走了。」

    「哦?」巫海想了想,不解地問:「既有世交照拂, 郭家這四個小子怎麼上赫欽來了?」

    田波剛想答,可郭弘磊和劉桐等人已行至跟前, 便暫閉嘴。

    劉桐專管糧馬, 不甚了解軍中武官,便客氣地拱手, 溫和表明道:「劉某乃赫欽糧馬縣丞,不知您貴姓?」

    得知對方只是個小縣丞, 巫海一動不動,僅略點頭。田波昂首挺胸,抬高下巴告知:「劉縣丞,這位是我們赫欽衛的千戶、巫大人!」

    劉桐立即察覺對方的輕視怠慢之意,倍感不悅,但無奈自己官職低,只能憋屈隱忍。他扯開嘴角,熱情笑道:「哦!原來是巫大人啊,幸會,幸會!」

    巫海神色淡淡,漫不經心道:「唔。」

    劉桐笑臉一僵,勉強繃著臉皮,尷尬放下拱著的手,忿忿想:神氣什麼?你也不過是個千戶,看著倒比指揮使還傲慢,目中無人……呸!

    郭弘磊一聽來人是千戶,便遵照軍中禮儀,率領小廝單膝下跪,抱拳道:「見過巫大人!」

    「哦?」巫海面無表情,踱步靠近,圍繞郭家四人轉圈,明知故問:「你們為何如此行禮?莫非是赫欽兵丁?」

    郭弘磊抱拳答:「屬下郭弘磊,新近投為赫欽衛百戶潘奎大人的手下,特拜見巫千戶。」

    「原來如此。」巫海點點頭,站定郭弘磊面前,居高臨下,俯視問:「今日我在巡視蒼江南岸一線時,聽說有敵兵偷潛入劉家村殺害無辜老百姓,故趕來擒敵。可有此事?」

    郭弘磊簡潔答:「確有此事。敵兵共六人,提刀縱馬追殺大乾百姓,幸而劉縣丞率領官差奮力阻攔,方斬敵五個、俘虜一人。」

    劉桐一愣,既意外又汗顏,並未順勢獨攬功勞,而是道:「哪裡?其實是多虧所有人齊心協力!若單憑我帶的幾個人,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哦?」巫海又繞著新兵轉圈,細長腫泡眼冒精光,「俘虜呢?」

    劉桐側身一指,「捆得結結實實的,我的人正在院子裡看著,請大人處置他吧。」

    巫海稍作思索,吩咐道:「帶俘虜。」

    「是!」田波領命,帶人小跑進寬敞的農家院落,努努嘴說:「帶走。」兩個同伴便提起被五花大綁的北犰俘虜,硬拖著走。

    田波一轉身,正欲邁步,餘光卻瞟見正房門的竹簾晃了晃,簾內明顯有人。他心思一動,疾步走近,以刀柄挑開門帘----

    「哎喲!」

    「你、您、您這是……?」一對婆媳驚惶後退,支支吾吾,不知所措。

    田波見是老婆子和黃臉婦人,登時大為掃興,沒好氣地斥罵:「探頭探腦的,做賊麼?再鬼鬼祟祟,老子叫人抓你們回軍中審問!」

    里正的母親和妻子誠惶誠恐,膽怯搖頭,「不、不敢了,求大爺千萬別抓我們。」

    「哼!」田波按著刀柄,匆匆追趕拖著俘虜的同伴。

    姜玉姝被倉促推進裡屋,茫然屏息聽完,快步出來,歉意道:「真是抱歉,我連累二位挨罵了。」

    里正的母親擺擺手,老邁嗓音慢悠悠,和藹道:「沒什麼。軍中的人往往性子粗蠻,我們村挨得近,見多不怪了。只要別當面頂撞,就不會挨打。」說完,她拉起客人的手,善意囑咐:「記住嘍,像你這樣標緻的女人,太扎眼,最好少拋頭露面,免得惹麻煩。」

    姜玉姝心懷擔憂,垂眸一笑,沒接腔。

    「我都聽三平說了。」里正妻子十分感激,紅著眼睛說:「今天多虧你們相救,假如三平被北犰人害了,一家老小靠誰養活?」

    姜玉姝搖頭道:「不用謝,其實我們也是自救。」說話間,她繼續扒開竹簾縫往外看,暗忖:

    奇怪。

    那個姓巫的千戶到底什麼意思?

    屬下單膝跪了半晌,他至今不叫起身?

    難道巫千戶像西蒼知府那樣因故憎惡郭家?故意給下馬威?

    眼睜睜看著郭弘磊一直單膝跪地,姜玉姝攥緊竹簾,指節泛白,既焦急又困惑,不僅刺眼,更滿心不舒服。

    她咬著牙,幾次欲出去一探,可冷靜想想:不妥。老大娘言之有理,那種局面,我出去不但於事無補,甚至可能節外生枝。

    里正妻子見狀,也湊近向外張望,小聲問:「你丈夫投軍了?」

    姜玉姝回神,嘆道:「是啊。」

    「唉,你男人投哪一處不好?怎的上赫欽來了?我們這地方,兵荒馬亂的,老是打來打去,沒完沒了,邊軍至今沒搶回庸州,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把北犰人趕回他們老巢。」里正老娘盤膝坐在炕上,眯著遍布皺紋的眼睛,埋頭納鞋底,絮絮叨叨地說:「隔三岔五地打一場,至今沒贏!唉,如今不能安心種地,莊稼又被燒毀,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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