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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午飯時,她和丫鬟們逗煜兒玩耍;
夜晚時,她托小廝向驛卒借炕桌和紙筆,躲在角落裡寫寫畫畫;
……
總之,不說不笑,不理不睬,對丈夫能遠則遠,生疏客氣。
怎麼回事?
難道,那晚談及玉姍和「因可憐而迎娶」,惹她不高興了?
她惱了?在生我的氣?
郭弘磊無所適從,愈發不快。
日出日落,雲捲雲舒。
轉眼,一行人已趕了九天的路。
這一日中午用飯時,恰歇在一條山溪旁,眾人紛紛洗漱。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氣候不同,蔬果糧食差別不小。」姜玉姝坐在溪草地上,一邊彎腰撩水洗帕子,一邊耐心說:「你們久居靖陽侯府,都說沒種過地,但應該聽過『莊稼人靠老天爺賞飯吃』的俗話,若想糧食豐收,須得光照充足,風調雨順。」
一婆子嘆了口氣,憂愁道:「聽說西蒼荒涼得很,屯田難著呢,種不出多少糧食。」
「是啊。」丫鬟附和道:「萬一種不出糧食,犯人得挨罰吧?會不會餓死?」
姜玉姝前世是農科研究所的技術員,不慌不忙,寬慰道:「放心,西蒼雖偏僻,卻並非冰雪苦寒之地,總有適合那地方種植的糧食。咱們嚴謹地琢磨琢磨,會逐步解決難題的!」
說話間,她用濕帕子擦臉、擦脖子,並挽起衣袖擦拭手臂。
與此同時,郭弘磊正待在高處樹蔭下。
他不由自主,餘光瞥了又瞥,旁觀妻子與丫鬟婆子說說笑笑,融洽和樂;旁觀她洗手洗絲帕;旁觀她擦臉、擦脖子,並挽起袖子擦拭手臂----
午間驕陽下,姜玉姝手臂纖細白皙,欺霜賽雪膚如凝脂,左手小臂上,點著一顆守宮砂。
那藕臂上的一點紅,鮮紅奪目,刺得郭弘磊猛然起立,大步流星,迅速走向山溪----
第14章 風雨同路
婆子湊近驚嘆道:「少夫人懂得真多!」
「就是呀,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奴婢小時候幹過幾年農活,卻仍不太懂種莊稼。」丫鬟既是奉承,也是好奇。
姜玉姝早有準備,鎮定自若,笑答:「我是看書得知的,紙上談兵,隨口閒聊罷了。」
陪嫁丫鬟翠梅與有榮焉,下巴一抬,愉快告知:「噯,各位有所不知!我家姑娘自幼聰慧,未出閣時,一向喜歡琢磨花花草草。在我們姜府的園子裡,有不少花卉是姑娘親手栽種的,光蘭花就十多種,各式各樣,盛開時五顏六色,爭奇鬥豔,可美了!」
其餘人一聽,恍然大悟,七嘴八舌誇了又夸,讚嘆不已。
姜玉姝忙側身,耳語提醒道:「翠梅,哪兒有像你這樣直白夸自己人的?謙虛點兒。」
「實話實話嘛,奴婢又沒撒謊。」翠梅樂呵呵。
「快洗洗,待會兒要趕路了。」姜玉姝彎腰,撩水洗帕子,突見水面倒映一個高大身影,隨即聽人喚道:
「二公子。」
郭弘磊「唔」了一聲,無需言語,旁人察其神色便識趣退開。
須臾,溪畔草地僅剩兩人。
姜玉姝使勁擰帕子,頭也不抬,「有什麼事嗎?」
郭弘磊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談起。他盤腿而坐,俯身洗手洗臉,若有所思。
十七歲的俊朗男兒,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英武不凡。
姜玉姝餘光一掃,瞥見晶瑩水珠從對方額頭流下,綴在高挺鼻尖,打濕孝服。
看著看著,她情不自禁,皺眉把帕子遞過去,「弄濕衣衫了,趕緊擦擦。」
郭弘磊接過,抖開一看:雪青絲帕,繡著淡雅蘭紋。他依言擦乾水珠,字斟句酌,緩緩問:「姜府園中東南角的蘭花,全是你親手栽種的?」
「多半是。」姜玉姝整理著衣袖,眸光一轉,瞭然問:「玉姍帶你去看過,對吧?」
衣袖放下,牢牢遮藏鮮紅守宮砂。郭弘磊倉促別開眼,百感交集,不快與煩悶煙消雲散,坦率答:「沒錯。她領著我仔細觀賞,稱是自己親手栽種的,慷慨贈送了兩盆。」
姜玉姝想了想,篤定問:「一盆紅妃,另一盆翹萼。是不是?」
郭弘磊點點頭。
「哎,真是的……」姜玉姝嘆了口氣,搖搖頭,「她當時明明說要送給表嫂,誰知竟悄悄給了你!」
「原來是你種的。我謝錯人了,該謝你才對。」郭弘磊十分無奈,也嘆了口氣。
事實上,並不是我種的。真正的姜大姑娘,早已香消玉殞。
姜玉姝暗自嘆息,不欲深談,擺手道:「兩盆蘭花,並非什麼要緊大事,不必再提。走吧,趕路了!」
她微提裙擺,匆匆上坡,遺忘了那塊雪青帕子。
郭弘磊攥著絲帕,原地頓了頓,腦袋莫名一熱,默默把帕子塞進懷裡。
高處樹蔭下,王巧珍眯著眼睛,骨瘦如柴。她日夜被人看管,無法再自盡,又做不到活活餓死,哀怨地活著,傷勢緩慢癒合。
「哼。」她冷哼,漠然審視下方溪畔的小夫妻,忿忿不甘,嫉恨地想:為什麼被陛下賜死的是我的丈夫?而不是姜玉姝的?同為年紀輕輕,我悽慘守寡,她卻備受丈夫保護……刺眼,實在太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