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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在這種場所,姜玉姝沉入夢鄉,眉目如畫,玉白臉龐透著紅潤粉光,嫻靜動人。
郭弘磊彎腰注視,虎目炯炯有神,感慨暗忖:昨夜洞房的花燭,彼此誰也沒心思觀賞;今晚守夜,你可算想通了,不再哭哭啼啼尋死覓活,倒省了我不少憂心。
甚至,方才還主動與我交談,委實難得。
憶起成親之前,我幾次登門拜訪,有意坦率詳談,你卻總是借病躲避,拒絕見面。
原以為,來日方長,大可成親後再細談、逐漸消除彼此心中的芥蒂。
然不料,兄長闖下彌天大禍,郭家轉眼傾覆,前路渺茫,令我完全不敢許給家人以富貴安寧的日子。
郭弘磊畢竟才十七歲,對妻子心懷歉疚之餘,千愁萬緒,五味雜陳,他看不清前路,三日後只能硬著頭皮保護家人北上西蒼。
忽然,門外傳來腳步聲,郭弘磊迅速直起腰,轉身見是侍女娟兒與碧月,一個抱著鋪蓋和披風,另一個端著茶盤。
「二公子,請用茶。」娟兒近前。
郭弘磊揮了揮手,「先擱著。」
「是。」
碧月四下里一掃,詫異打量睡在矮榻上的姜玉姝,關切問:「夜裡涼,公子添件披風可好?鋪蓋是老夫人吩咐的,她讓您別連著熬兩晚,當心累壞身體,困了得歇會兒。」
郭弘磊拿起披風,吩咐道:「鋪蓋放到東耳房去。」
「是。」碧月腰肢一擰,抱著鋪蓋去了耳房。
姜玉姝窩在矮榻里,身子突地一輕,整個人懸在雲霧裡似的,輕飄飄,嚇得她心跳得蹦起來,猛睜開眼睛!
「嚇著你了?」郭弘磊打橫抱著妻子,穩步邁過門檻,沿著廊朝耳房走去,「別怕,是我。」
姜玉姝驚魂甫定,迷糊發現自己被一件墨藍披風裹著,不甚清醒地問:「去哪兒?」
「這兒。」郭弘磊邁進耳房,把人放在榻上,低聲囑咐:「靈堂里風大,我看你也走不動了,不如就在此處歇息。」
娟兒和碧月站在榻旁,前者垂手侍立,後者絞弄衣帶。
姜玉姝掩嘴打了個哈欠,拍拍自己臉頰,一咕嚕坐起來,不慎把一支銀簪甩在了地上。
郭弘磊幫著拾起,發覺妻子眼睛一亮,欣喜說:「哎?我這才注意到,今天抄家時,那些官差沒搜我們的身啊,他們沒拿走佩戴著的首飾!估計是法外開恩。」說話間,她摸完頭上摸耳朵,摸完腰間摸雙手,愉快道:
「你瞧,簪子、耳環、玉佩、手鐲、戒指,等我想辦法當了它們,換成盤纏路上用。對了,銀錢允許帶著去西蒼嗎?會不會被沒收?」
侯門貴公子心裡滋味難言,低聲安撫:「放心,同一道聖旨,不可能抄兩次家。據我所知,像咱們這樣的人家,被流放時帶些銀錢是可以的,但不允許以財謀享受。畢竟流放是懲罰。」
姜玉姝點點頭,默默盤算。
「你歇息,我去守夜了。」
「等等!」姜玉姝環顧四周,瞭然問:「這是她們幫你鋪的床吧?給你用,我回房。」
夫妻之間,何必如此生分?郭弘磊板著臉,淡淡答:「我的便是你的。」
「但你奔波操勞兩天了,哪怕鐵打的人也需要休息。明後天還有得忙呢,你也該睡會兒。」姜玉姝欲下榻,結果被丈夫一把握住肩膀、強硬按得躺倒!她愕然,下意識掙扎,卻毫無對抗之力,動彈不得。
「你----」她揉揉被摁疼了的肩膀,有些羞窘。
郭弘磊見狀,倉促收手,撂下一句「我困了自會歇息」,便疾步走了。
碧月咬咬唇,忍不住對呆躺著的人說:「靈堂里風大,二公子穿得十分單薄。」
姜玉姝回神,微微一笑,解下披風遞過去,「給他送去吧。」
碧月接過,快步追去靈堂。
另一個丫鬟乖乖站著,姜玉姝想了想,溫和說:「娟兒,來,咱們一起睡。」
「這、這……」
姜玉姝挪到里側,「我膽小,怪害怕的,一個人不敢睡。你快上來。」
「是。」其實,娟兒更害怕,一想到隔壁靈堂的兩口棺材,她就毛骨悚然,感激地上了榻。
姜玉姝仰躺,慢悠悠問:「你多大了?」
「奴婢十六。」
「小桃和碧月呢?」
娟兒脆生生答:「桃姐姐十八了,碧月十七。」
姜玉姝略一沉吟,繼續問:「你們都、都伺候二公子幾年了?」
「不滿一年。」
姜玉姝愣了愣,訝異問:「那,之前是哪些丫鬟照顧二公子的?」
「之前根本沒有。二公子從小跟著侯爺讀書,又跟著師傅習武,學什麼『君子六藝』,可忙了。侯爺怕他分心,就不給他房裡放年輕丫鬟。直到公子定了親,侯爺才允許奴婢三人貼身伺候。」
「原來如此。」姜玉姝閉目養神,猜想:估計侯爺是見長子被寵壞了,迫不得已,才親自嚴加教導次子。
片刻後,她輕聲提醒:「娟兒,聖旨一下,咱們全成罪民了,既沒有『少夫人』,也沒有『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