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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是。」
「放肆!給我退下!」王氏奮力一掙,釵發凌亂,眼尾嘴角皺紋耷拉,咬牙切齒,儀態全無。
初來乍到的姜玉姝左顧右看,選擇侍立父親身邊;郭弘磊則攙扶父親,無奈地提醒:「您快別動氣了,大夫交代忌怒。」
姜世森面無表情,鬍鬚顫抖,猛地跨前兩步,鄭重表明:「侯爺,姜某教女無方,給府上添了亂,實在慚愧。但自古女子有三從四德,玉姝既已出嫁,便『生是郭家的人,死是郭家的鬼』,她若不好,理應由婆家管教,縱打死也無妨。」頓了頓,他慷慨激昂,擲地有聲道:
「姜家的女兒,斷斷不能被休棄!」
「弘磊,姜家不收留已出嫁的女兒,你若休妻,就是逼玉姝死。」
「岳父----」郭弘磊瞠目結舌。
姜玉姝更是目瞪口呆,震驚失神,心想:荒唐,太荒唐了!寧可被婆家打死,也不准離開?父親拒絕收留已出嫁的女兒?被休棄等於沒臉活著?
她還沒回神,突見甬道盡頭有大批官差帶刀走來,簇擁一太監,那太監雙手高捧一明黃筒狀物。
姜玉姝屏息問:「他們是什麼人?」
郭弘磊扼腕道:「糟糕,來不及送你走了!」
「壞了,完了。」靖陽侯整個人晃了晃,喃喃說:「祖宗的家業,看來是守不住了。」
眨眼,那太監行至面前,嚴肅宣告:「聖旨到!靖陽侯府上下人等,速速前來接旨!」
王氏臉色慘白,驚慌失措地問:「侯爺,侯爺,怎麼辦?」
靖陽侯腿一軟,撲通跪倒,無力言語。
郭弘磊深吸口氣,先吩咐管家:「欒順,立刻去叫所有人出來,迎接聖旨。」
「是。」管家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後院。
而後,郭弘磊左手攙著母親,右手握住妻子胳膊,啞聲對姜世森說:「岳父,小婿愧對您的囑託,玉姝跟著我要受苦了。」語畢,他拉著兩人緩緩下跪。
聖旨當前,姜世森少不得也撩袍陪跪,悲嘆道:「這是她的命,怨不得你。」
少頃,靖陽侯府上上下下跪了一地,個個惶恐懼怕。
太監小心翼翼展開聖旨,嗓音尖亮,一字一句地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靖陽侯郭元銘,教子無方,疏忽失察,縱其長子利慾薰心,目無王法貪墨軍餉,危害朝廷,論罪已誅。汝亦有過,罪當除爵抄家,念及汝祖輔太/祖之功,免死,特赦汝家上下人等流放西蒼,充軍屯田,以平民憤,以儆效尤。欽此。」
第4章 除爵抄家
姜玉姝屏住呼吸,側耳細聽,從頗長的一道聖旨中捉出幾個關鍵:免除死罪,除爵抄家,流放西蒼充軍屯田。
西蒼在哪兒?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她一無所知,記憶里連聽也沒聽過,閨中少女往往不通世務,平日多以針黹和琴棋書畫為樂。
但談到屯田,姜玉姝卻不怎麼害怕。
前世,她是農科研究所的骨幹技術員,學生時代主修農林經濟管理,輔修動物科學。
無論種植還是畜牧,萬變不離其宗。到時辛苦些,天總無絕人之路!
太監合上聖旨,慢條斯理道:「郭元銘,領旨謝恩。」
「是、是。」靖陽侯面如死灰,頹然叩首,高舉雙手含淚道:「罪民領旨,謝陛下不殺之隆恩。」
入鄉隨俗,姜玉姝彆扭地跟隨眾人磕頭。
奇異的,她聽明白聖旨後,原本焦灼不安的心莫名鎮定了。
仿佛終於等到一個結果,大有如釋重負之感。
太監鬆手,靖陽侯抖若篩糠,使勁捏著明黃聖旨。
「父親、母親,快起來。」郭弘磊左攙右扶,面沉如水,目光深邃。
姜玉姝扶起父親,「您慢點兒。」
「幸而陛下開恩了。」姜世森見一代侯爺丟魂失魄的頹喪模樣,百感交集,唏噓道:「至少性命無虞,想開些罷。」
靖陽侯咳嗽不止,咳得直不起腰。
「究竟、究竟是怎麼到了這一步?叫我們以後怎麼吶?」王氏涕淚交流,迷惘無措,哭得癱軟。郭弘磊想方設法地勸慰母親。
愁雲慘霧籠罩著靖陽侯府,壓抑的啜泣與嘆氣此起彼伏,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太監宣讀完聖旨後,原地站著,狀似等候。負責抄家的官差們也並未立即動手,而是小聲商議。
心不再焦慮煎熬後,姜玉姝整個人都活泛了,敏銳而細緻。她望著傳旨太監,本打算自己問,可想了想,改為扯扯丈夫袖子,輕聲提醒:「陛下流放我們,可聖旨里沒提什麼時候動身啊,不如你去問問?」
「正有此意。來,你攙著母親。」郭弘磊從母親手裡抽出臂膀,深吸口氣,大步走向太監及負責抄家的欽差。
「公公。」郭弘磊拱了拱手,客氣地問:「不知陛下命令罪民等人幾時動身?」
太監並不倨傲,略躬身答:「三日後。三日後起解,到時,朝廷會派人押送。」
「好的。」生為侯門貴公子的郭弘磊咬緊牙關,拼命隱忍,略一思索,又拱手道:「這位大人,罪民家裡共兩百餘人,但並非全部下人都入了奴籍,其中一些是受僱的。可否允許不相干的外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