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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侯夫人王氏雙目紅腫,哀傷欲絕,捶胸哭道:「孩子已經走了,你還責罵他?你於心何忍?」

    靖陽侯顫聲答:「這孽障,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千不該,萬不該,他竟敢貪墨軍餉,喪命怪得了誰?」

    「區區六萬兩而已,算什麼?打了敗仗,又與弘耀何干?庸州失守,分明是戍邊將士的錯。這傻孩子,欠了賭債,為何不告訴我----」

    「住口!無知蠢婦,休得胡言亂語。」靖陽侯厲聲打斷,懊悔不迭,「早知今日,我絕不把世子之位給弘耀,更不准他入戶部任職。」

    王氏呆了呆,哽咽提醒:「弘耀可是咱們的嫡長子,名正言順的世子!」

    靖陽侯對長子失望透頂,憂心忡忡,自責道:「唉,本該擇賢而立。弘磊由我親自教導長大,一貫明理孝順,遠比弘耀穩重,讓他襲爵,才是對的。」

    剎那間,王氏積壓十幾年的委屈與憤懣被點燃,臉色大變,她猛地起立,正欲反駁,餘光卻瞥見廳外的姜玉姝,頓時火冒三丈,疾步走向新兒媳----

    第3章 休妻未果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姜玉姝渾身一凜,本能想後退,心思一轉卻穩穩站立,福了福喚道:「老夫人。」

    王氏置若罔聞,她痛失愛子,哭得兩眼布滿血絲,全不顧侯夫人的涵養,抬手凌空遙指新兒媳,扭頭盯著丈夫,憋屈質問:「你總責怪『慈母多敗兒』、怪我慣壞了耀兒,卻時常誇讚弘磊『明理孝順』。哼,弘磊要是真孝順,這個喪門星怎麼嫁進來的?」

    「您息怒,彆氣壞了身體。」姜玉姝中規中矩地勸了一句。因著名義上的丈夫就在不遠處,她莫名心安,趁機觀察婆家人的一舉一動。

    王氏倏然扭頭,嫌惡斥罵:「誰允許你多嘴多舌了?還嫌郭家不夠亂麼?一邊兒去!」

    「是。」姜玉姝無意親近婆婆,爽快後退幾步。

    靈堂內,靖陽侯唉聲嘆氣,掙扎著起身,嫡幼子郭弘軒搶步攙扶。靖陽侯邁出門檻,掃了掃低眉順目的二兒媳,妥協地對髮妻說:「罷了,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眼下要緊的是治喪。」

    王氏卻悲憤填膺,不願就此罷休,急赤白臉地說:「侯爺既比我會教,就該把耀兒也教導成才,卻為何從來只會責備長子?耀兒動輒得咎,每當他犯錯,您必定拉著我一塊兒嫌;但弘磊忤逆長輩時,您不也是任其胡鬧?弘磊色令智昏,一意孤行,娶了個尋死覓活的攪家精,這叫『明理孝順』嗎?」

    「如此聽來,你是怪我偏心了?」靖陽侯驀地沉下臉。

    「豈敢?」王氏別開臉。

    靖陽侯不住地悶咳,臉青唇紫,吃力地說:「我何嘗不是盼望兒子們成才?但弘耀自幼好逸惡勞,近兩年又嗜賭如命,我嚴加管束,你卻一直偷幫著還債,縱容他越欠越多,最終干出貪墨軍餉的事兒,令祖宗蒙羞!」

    「其實,皆因侯爺平日過於嚴苛,耀兒畏懼您,才不敢告訴父母欠下了賭債。否則,他怎麼會鋌而走險?」

    「夠了,少強詞奪理!」

    ……

    公公婆婆互相埋怨,爭執不休,姜玉姝不便插嘴,扭頭望了望後方:為治喪,府里的管事們接連回話,郭弘磊責無旁貸,忙得一時間脫不開身。

    下一瞬,姜玉姝終於聽見胖墩墩的小叔子開腔勸解:

    「父親、母親,求您二位冷靜些,都少說兩句罷,一會兒親友們來了,瞧見這樣多不好。」郭弘軒鼓足勇氣,試圖攙扶母親,卻被一把揮開。

    「孽障,孽障。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只怕要被弘耀那小畜生給毀了。」靖陽侯老淚縱橫,被下人攙回了靈堂。

    王氏心亂如麻,既擔憂,又哀慟,對幼子說:「傻孩子,你大哥是被陛下賜死的,不宜大辦喪事,只給親近的幾處親戚送了訃文,別的沒敢請。」

    郭弘軒不知所措,呆呆「哦」了一聲,轉身時順勢打量階下的二嫂。

    姜玉姝敏銳察覺,愣了愣,微頷首以致意。

    郭弘軒撓撓頭,客客氣氣喚了聲「二嫂」。

    姜玉姝登時犯了難:原主含冤受屈,不甘願嫁,對靖陽侯府了解極少,連郭氏四兄弟的名字都不清楚。

    幸而,郭弘磊匆匆趕到了,及時告知:「他是四弟弘軒。」

    姜玉姝點點頭,剛想打個招呼,一隻腳已邁進靈堂門檻的婆婆王氏卻倏然轉身,遷怒喝問:「弘磊!看看你娶的好媳婦兒,一進門就上吊自縊,外人必定猜測婆家苛刻威逼,靖陽侯府多冤枉?照我說,這種女人留不得,一旦留下,必成禍害。你說呢?」

    小夫妻對視一眼,姜玉姝內心五味雜陳,暗忖:從在臥房的商談中可知,他信任原主,並頗有好感。然而,原主已死,他救回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不知當他得知真相時、將作何感想?

    郭弘磊依計行事,跨前一步擋住妻子,順水推舟,躬身答:「母親言之有理,孩兒十分後悔當初未聽從您的勸誡。姜氏實在太任性妄為了。」

    「哼。之前若是聽我的,今兒也沒這些麻煩。你這逆子,要怪就怪自己,從來不大肯聽娘的勸,擅做主張!」王氏拉長了臉,把怒火一股腦兒傾瀉在姜玉姝身上,昂首吩咐:「既如此,寫一封休書即可,無需隱瞞,你實話實說,諒姜家也沒臉理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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