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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25:16 作者: 四月流春
姜玉姝稍加琢磨,心裡莫名「咯噔」一下,凝重問:「所以,是陛下親自下旨、當場處死了大哥?同案罪犯呢?」
郭弘磊畢竟年輕,焦急得燥熱,又倒了杯水喝,「主謀凌遲,並判其全家斬刑,從犯及其全家斬刑。但陛下念及郭家先祖乃開國功臣,賜予大哥一杯酒,留了全屍。」
四目對視,均含千愁萬緒。
「主謀和其餘從犯都是株連全家。」姜玉姝蹙眉,不得不面對乾朝「一人犯法,家族遭殃」的現實。她直言不諱,耳語問:「那,靖陽侯府呢?」
「暫未知。但觀測聖意,郭家恐怕難逃一劫。」郭弘磊起身,俯視嬌弱少女,「庸州軍餉屢次被貪墨,致使軍心渙散。去歲臘月初,敵國北犰伺機大舉進犯,今年元宵時,庸州城破,約十萬將士及百姓慘遭/屠/殺,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朝野震驚,陛下嚴令徹查,一查兩個月,現已水落石出。」
「庸州失守了?」
郭弘磊沉重頷首。
姜玉姝拍了拍腦袋,撐桌站起,喃喃道:「慚愧,我直到現在才聽說。」
「你們姑娘家整日待在深宅閨房,不知情也不足為奇。」郭弘磊略一思索,嚴肅道:「姜姑娘,我心知你不願嫁,這樁親事實屬無奈。當時那情形,終究是姑娘家吃虧,我若不儘快應下來,你的處境將十分難堪。」
從記憶里翻出兩人衣衫凌亂相擁而眠的一幕幕,姜玉姝不禁臉發燙,竭力鎮定,脫口問:「我聲名狼藉,你居然不介意?」
「郭某看得出,姑娘並非不自愛之人。當日之亂,其中必有隱情,只是姜家不由我做主,故無法還你清白。」
郭弘磊目光深邃,感慨萬千,「我原以為,陰差陽錯,也算是命中注定的姻緣,故冒昧迎娶。但如今,府里恐有一劫,你昨日剛進門,若遭受株連,未免太可憐了些。因此,待岳父來弔唁時,我會同他商量,設法尋個理由寫一封休書,好歹試試。如果可行,你就回姜家去罷。」語畢,郭弘磊大步流星邁出房門,出了門檻卻又止步,扭頭低聲叮囑:
「切勿再自尋短見,我會盡力安排你離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玉姝不由得大為動容,倉促追趕,扶著門框問:「你去哪兒?」
「南院,須趕緊料理大哥的後事。」
「別關著我,行嗎?」
郭弘磊詫異答:「沒關著你。但你傷勢未愈,不宜四處走動。」
「知道!」
目送丈夫一陣風似的走遠後,姜玉姝瞧見小桃帶領兩個丫鬟返回。
「少夫人,讓您久等了。」小桃喘吁吁,把食盒擱在桌上,一邊盛粥,一邊白著臉解釋:「因為世子、世子去世,處處忙碌不堪,奴婢在廚房催了半日,才熬了一樣燕窩粥。」
姜玉姝溫和道:「沒關係的,我也沒等多久。」
「娟兒見過少夫人。」名叫娟兒的丫鬟屈膝行禮,其同伴隨後道:「碧月給二少夫人請安。」
「無需多禮。」姜玉姝餓得站不住,坐下問:「你們是……?」
娟兒恭謹答:「奴婢是這院裡的下人。」
碧月柳眉杏眼,柔聲答:「婢子是二公子的侍女。」
姜玉姝掃了掃碧月,此刻才想起來,疑惑問:「我的人呢?」
三個丫鬟面面相覷,小桃硬著頭皮答:「昨日您自縊後昏迷,老夫人認為下人偷懶疏忽,故吩咐您的人跟著管事嬤嬤學一學侯府的規矩。」
原來如此。姜玉姝無奈頷首。
「請用粥。」
姜玉姝接過匙子,環顧四周後,嘆道:「府里正在給世子治喪,你們快把這屋裡的紅東西收起來吧,擺著不合適。」
「是。」三人齊齊應聲,小桃又叫上守門的婆子,麻利收拾屋子。
既來之,則安之。
身為靖陽侯府的二少夫人,同榮同損,於情於理不應該漠不關心。
兩刻鐘後,姜玉姝換上牙白衣裙,以立領比甲遮掩淤傷,未施脂粉,前往南院探看情況。
主僕一行趕到聽松樓外時,恰見郭弘磊站在階上,其心腹小廝正回話:
「……錢大人、吳大人、馬大人,共八家,兩百多口人,都已經押往刑場。監斬官說了,等午時三刻一到,立即行刑。」
郭弘磊揮揮手,「再去探。」
「是。」
兩百多口人?真可怕!姜玉姝倒吸一口涼氣,毛骨悚然。
「你有傷在身,怎麼來了?」郭弘磊拾級而下。
姜玉姝輕聲問:「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郭弘磊頗感意外,剛想回答,卻見管家欒順趕到稟告:「二公子!幾處親戚登門弔唁,可府里諸事尚未齊備,您看如何是好?」
「你等會兒。」郭弘磊迎向管家,先商討待客事宜。
「嗯。」
靈堂近在眼前,傳出一陣陣哭聲,姜玉姝剛嘆了口氣,忽然聽見哭聲中夾雜蒼老罵聲:
「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靖陽侯年近五十,鬚髮灰白,盯著長子的遺體,哀慟指責:「弘耀就是被你生生慣壞了。從小到大,每當我嚴加管教時,你總是百般勸阻,只一味地縱容溺愛,養出個驕奢淫逸、嗜賭如命、恐連累家族的敗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