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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17:39 作者: 爭不如見
怎麼回事呢,原來老鄉那廠子暫時不招人,二根看到個廣告,說有家公司招保安,不過要交服裝費押金什麼的,三百六,二根看那工資還行,有八百塊錢一月還包吃住,加之他也急著找到工作,就跟老鄉借了點,湊足三百六交了,誰知等了兩天,第三天去問,那公司卻說倒閉了,倒閉了也沒辦法,二根就要他們退錢,結果他們說錢也給老闆捲走了,這下二根急了,衝突起來,人家報了警,就給抓進派出所了。
「他怎麼這麼衝動呢。」大根急得頓足,秀秀心裡雖然也急,但這時急也沒用,只得找老支書再借了一千塊錢,讓大根帶著虎子,秀秀急赴廣東。
到廣東,找著了老鄉,問到了派出所,把二根贖了出去,秀秀一看二根的樣子,眼淚就下來了,二根不但鼻青臉腫的,兩個手腕子更是皮開肉縮,高高腫起,中間卻又陷了下去,然後他的兩隻手掌也腫了起來,秀秀知道,那必是手銬子太銬死了,把血氣都箍死了。
「媳婦。」看到秀秀,二根眼眶紅了,秀秀扶著他,感覺到他身子在顫抖,看著他的兩個手,秀秀心尖子都痛了,叫道:「他們怎麼能這樣,警察怎麼能這樣?」
但秀秀看到的還不是全部,到老鄉的租屋,二根脫了衣服,秀秀看到,二根背上滿是傷痕,二根也終於忍不住了,伏到她懷裡,哭著說:「他們打我,他們把我吊起來打,還銬著不讓我上廁所-----。」
秀秀也在廣東打了兩年工,聽過很多這方面的事,警察殘暴,他們是為改革護航的,護哪些人呢,一官二洋三老闆,至於外地來的打工仔,在他們眼裡從來就不是人,只要進去了,不會把你當人看,先打一頓,有錢贖就拿錢來,沒錢贖就送去擔沙子,但秀秀以前只聽說過,這一次卻是親眼見到了,而且打的是二根,她的男人。
二根哭著,伏在她懷裡的身子不停的抽動顫抖,就仿佛一個委屈的孩子在向母親哭訴。
秀秀又驚怒,又心痛,卻又無可奈何。
這是一張鐵網!
而秀秀只是一根草。
「二根,不哭了,我們回去,回去也能賺錢的,我帶你回去。」秀秀只能安慰他,二根哭著,一切由她做主,真的象一個茫然的孩子。
他本來是聰明的,活潑的,甚至是有些搗蛋的,但在派出所里受了這一通折磨,他整個人好象都崩潰了。
回到坳子村,大根看了二根的樣子,眼珠子頓時就紅了,呼呼喘氣,象紅了眼的牛,但隨後就急促的咳嗽起來,他蹲在地下,痛苦的捶地。
秀秀理解他的心情,他即心痛弟弟,又責怪自己,秀秀也急,也痛,也怒,但她知道自己這時要穩住,先勸住大根,然後帶二根到肖老醫師處,肖老醫師看了二根的手,連連搖頭,說:「怎麼銬成這個樣子,這是要廢了他啊。」
秀秀聽老鄉說了,那個公司其實就是個騙子公司,經常這麼騙人,先說招工要押金,交了押金的過幾天等消息,然後到日子就說倒閉了,大門一關,過一段時間又這麼來一次,打工的,又不是本地人,不可能天天守著他們鬧,而且外地人也不敢鬧事,真要碰上二根這種愣頭青,他們就會讓派出所抓人,他們老闆不是和派出所熟就是送了錢,抓進去的,那還有個好,警察之所以下這麼狠手,必是那老闆打了招呼。
不過秀秀現在也想不了那麼多,她最擔心的是二根的手,急道:「肖老醫師,求求你,一定要保住二根的手。」
「我試試看。」肖老醫師搖著頭,給二根上了藥。
肖老醫師別的不行,但跌打損傷風濕腫痛之類,自己在山裡采的藥,卻還比較管用,敷上藥,到第二天手腕子就消腫了,但兩個手還是腫著,十指的指甲全都黑了,指尖沒有感覺,秀秀照肖老醫師的吩咐,用藥水給二根塗了手,然後一個個的括他的手指,讓氣血流通,慢慢的二根才有了感覺。
但真正讓秀秀最心痛的,是二根心靈上受到的巨大創傷,他整夜做惡夢,哭喊:「秀秀,他們打我,秀秀,他們打我。」
秀秀只能緊緊的抱著他,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懷裡,只希望自己溫柔的胸,能給他一點點安慰。
有時候秀秀睡一覺醒來,卻發現二根格本沒睡,他瞪著眼珠子看著帳頂,兩個眼珠子都是紅的,秀秀嚇一跳,慌忙抱住他:「二根,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我要砍死他們。」二根牙齒咬得格格的響:「我一定要砍死他們。」
「不要啊,二根,你莫再亂想了,你想想我,想想虎子啊。」秀秀急得哭,她哭了,二根後來也哭了,在秀秀懷裡迷迷糊糊睡過去,忽然又喊:「他們打我。」
聽著他的叫聲,秀秀的心,痛得打顫。
大根病沒好,二根的手又受了傷,人也跨了,家裡還欠著一萬多塊的債,一個好好的家,突然到了崩潰的邊緣,秀秀本來心裡一直穩穩的,自己有兩個男人,比別人還多一個呢,自然也會比別人多一份幸福,結果兩個男人居然都要倒下了。
秀秀偷偷抹了把淚,咬著了牙關,跟大根二根商量,她要出去打工,大根的病,一定要治好,二根的手,暫時有所好轉,就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殘疾,萬一有毛病,也要治,不能真就這麼廢了,然後還有債要還,翻屋就不想了,買回來的建材可以賣掉,拿來還債。
她說要出去打工,二根身子顫了一下,叫:「媳婦,不要。」
秀秀知道他擔心,拉著他手,說:「我沒事的,我是女的,直接進廠了,不會有什麼事的,而且我那邊朋友姐妹蠻多,有關照。」
她這麼說,二根雖然還是一臉不情願,但是不說話了,大根看著秀秀,一臉的痛苦愧疚:「媳婦,苦著你了。」
「打個工有什麼苦的。」秀秀也拉著他的手,搖頭:「會好的,大根哥,你們好起來了,我以後亨不盡的福呢,以後你們對我好就行了。」
說是去打工,一時動不了身,家裡的建材要賣掉,然後田裡的稻穀也黃了,秀秀沒做過農活,二根的手有問題,大根也做不得重活,谷都擔不得,要請人,秀秀必須把家裡這一攤子理清了,才能動身。
大根二根身上有傷病,心裡又愧疚,看著秀秀,就象兩個無助的孩子,秀秀告訴自己要堅強,一定要堅強。
秀秀風風火火的跑著,把事情一件件理清楚,大根帶人,二根晚上睡不好,白天沒精神,心志也沒恢復過來,整天就是坐在那裡發呆,秀秀回來了,他就看著秀秀,秀秀知道他這時心理脆弱,再忙,總也要安慰他一下,秀秀到了面前,他眼睛才會有點兒神彩。
秀秀不知道,如果她出去打工了,二根會怎麼樣,但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山里人熱情厚道,但別人家也要錢用,不能老借著不還,真要到年三十了,人家來家裡討債,秀秀受不了,只怕大根兩兄弟也受不了,大根本來就覺得是他拖累了這個家,如果再給債主一逼,他心裡更不好過,病情只怕會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