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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15:24 作者: 千十九
    停了一會兒,他不再往下說,而是跳躍到現在,「……『野火』確實打算解散,但不是現在。可我們的主唱說,他寫不出歌了,也唱不下去了。」

    「他把自己收拾得像新的一個人。有一天,他說,他要去留學。他還說,想在走之前辦一次個人演唱會。……他唱《明明》的時候,我就在後台。」

    蔣至堯低眼看茶杯,「就在今天,公司也同意我去美國了。」

    他抬眼對上我的震驚,「……我今天叫你出來做什麼呢?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或許,我想近距離看看你;或許,我想對你說謝謝,讓他終於死心;或許,我只是想向你炫耀,你不能做的事情,我可以做。」

    說完,他再次端起茶喝一口。

    自始至終,他的語氣都是平靜的。但這最後一刻,他端杯子的指關節處用力得發白。

    這十多年,他對池又鱗的感情,是否也到了爆發的邊緣。

    從他的角度來看這十多年,是否有不甘,糾結,委屈,憤怒和暗戀的卑微。

    用情至深,大有人在。

    若我不能與池又鱗圓滿,我能否如池又鱗祝福我跟喬諾那般,看他與旁人展開新的故事。

    Punch 42

    我準備向學院請假。

    寫好假單時,學校門衛處給辦公室打電話,說有一位「龔雲潮」先生想見我。

    我知道他,他是池又鱗所在公司的少東家,負責藝人管理,算是「野火」的半個經紀人。

    「……我認識他,請給他放行吧。」

    實際上,我從未與他打過照面,奶奶和爸媽倒是見過他幾次。

    未幾,客人敲門而至。

    「請進。」我已倒好茶等候。

    「池教授,您好。」龔雲潮一身筆挺西裝打扮,眉眼間相當成熟穩重,不像是池又鱗的同齡人。

    「你好,請坐。」

    「請原諒我冒昧前來。……我來,是因為池又鱗。」

    我與他唯一的交集就是池又鱗。我已有心理準備,「……你想談些什麼?」

    他忖思片刻,開口道,「您與蔣至堯見過面了,對嗎?」

    我點頭,目光落在寫好的假單上。

    「您相信他說的話嗎?」

    我抬眼,「……什麼意思?」

    龔雲潮從衣袋裡拿出一個U盤,放在桌上,「裡面有一段蔣至堯跟池又鱗的電話錄音。我得到錄音的手段並不光彩,但我想,您應該要知道真相。」

    我盯著U盤一會兒,保持鎮靜,看向他,「……什麼真相?」

    龔雲潮沒有正面回答我,只認真地對上我的視線,「池教授,我無意深究您跟池又鱗之間發生的事情,但從公司的立場出發,從池又鱗長遠的發展出發,請您無論如何都要堅定自己的立場,不要動搖。」

    龔雲潮離開時,瞥見我桌上的請假單,開口,「……如果我說,您的新鄰居是池又鱗派去監視您的,您會相信麼?」

    我並未作答。他朝我點頭示意,轉身離開。

    只留下桌上那個U盤。

    幾番掙扎猶豫,我拿過U盤,插入電腦,點開那段錄音。

    「我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對你哥哥說了,他離開時表情十分動搖。」

    「謝謝隊長。」

    「不惜連我也動用,你這樣處心積慮,你哥哥真的會心甘情願衝破倫理底線,投入你的懷抱嗎?」

    「他會的。」

    是的,我差點就把請假單交了----我想親自送他到美國,對他說,我們永遠在一起,不是以兄弟的身份。

    傍晚。

    我回到住所,在沙發上坐下,與那面牆上的海報對視。

    良久。久到天色全暗,我才起身。

    第二天。

    池又鱗陪父親去釣魚。

    他赴美在即,這幾天一直在陪爸媽。

    我向母親要了池又鱗家的備鑰,說是給他買了去美國能用上的東西,先放好。

    小安曾說過,那兒有個秘密的小房間。

    我想去看看。

    來到他家,我直上二樓,推開他臥室的門。

    我環顧裡頭的尋常擺設,目光停在衣櫥旁的一扇門上。

    我走近,門上裝了密碼鎖,需要六位密碼。

    我試著輸入我的生日,門打開了。

    裡頭很暗,我伸手摸索牆邊,試圖尋找開關。

    「啪」,開關打開。

    像進入某個洞穴,火光亮起時,無數蝙蝠刷刷飛出那般驚動,三面牆上貼著的密密麻麻的照片一下子湧入我的視野。

    我從最近的一面牆看起。

    他曾與父母奶奶來參加我的博士畢業典禮。期間在咖啡店引起轟動,他拉著我開始明星跑。當時我真驚嘆他的方向感,左拐右拐毫不猶豫。

    原來,他一早來過。

    照片裡,多半是我的背影,或者側臉;或背著書包,或喝著咖啡,或啃著麵包;有我個人的,也有我跟夏鷗他們在一起的。

    照片按時間順序排列,接著,我看見了自己與施南在飯堂里聊天,看見了我在北歐居住的公寓外觀;更看見了自己在清晨時分的睡顏----在那孤島別墅的床上。

    照片並未在這個時間段停止。

    我看見了演唱會散後,我與喬諾面對面站著,她抱著禮物低著頭。透過小茶莊的窗戶,我看見了在聽蔣至堯說話的自己。

    我一張、一張照片地看。

    不知何時,感覺身後多了一個人的氣息。

    我開口,「又是你哪個線人告訴你,我來了?」

    他不作聲。

    「你說啊!」我轉頭看他。

    他要抱我,我掙脫,他一個快步擋我,我一拳呼出,他躲開,扣住我的手腕往他懷裡帶,我拼命掙扎,他紋絲不動。

    「放開!」

    他抓住我的手,壓制我的動作,將我抵在照片牆上。「沒有人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你自己也不可以。」

    真是委屈他這段時間披著溫順懂事的皮,扒掉之後,那一雙狼一樣的眼睛就顯露出來了。

    我以語言跟他對峙,「你說七天過後做回尋常兄弟,其實你從那時候就開始騙我了,對不對?一路騙到現在,你都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

    我不容許,不容許那七天中他每一個不舍的表情其實都是假的。

    我也不容許他在車裡為我流淚是假的,更不容許他跟我道歉時那哀傷的語氣是假的!

    他湊近我,「我見過你要自殺的場景,可我仍然不想放開你。我只能想辦法令你心甘情願地、主動地放下枷鎖,來到我身邊。你不知道,當時你失去意識後,在我懷裡還不斷流淚,我就想,要不就這樣算了,不逼你了。……但我沒辦法鬆開抱著你的手。你說了你愛我,我們還做了愛。……這些,得到過後我一點兒都不願意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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