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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15:24 作者: 千十九
    車外的光透入車內,他臉上的淚痕剎那被照亮,如同薄薄的冰片嵌入皮膚,凜冽而淒肅。

    池又鱗注意到我的目光,低啞開口,「別看我。」

    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神經和肌肉,只保持姿勢呆呆看他。

    他停了車,走下,來到我這邊,打開車門帶我下來,「抱歉,哥哥,我給你截一輛計程車。」

    等我可以思考時,我已被塞進一輛車裡,而池又鱗站在車外對司機報了我的住所地址。

    一切仿佛發生在一瞬之間,司機開動車子,我很快就看不見他。

    我扭頭,從車后座的玻璃窗看出,外面只有一片刺眼的車燈光亮。

    直到此刻,我終於緩過神,被震驚所堵住的感情全面解封。

    「停車!」我突然朝司機大喊,後者被嚇了一跳,「哎哎哎,到這裡了不能隨便停車啊!」

    我急急忙忙翻出手機思緒混亂地撥電話,等待接通的同時求司機停車放我下去。

    最後司機沒辦法,硬是停在了路肩任由我像個瘋子一樣下車撒腿狂奔。

    我沿著路往回跑,手裡緊緊抓住無法接通對方電話的手機。

    我使盡全身力氣奔跑,而路那麼長,我已分不清東南西北。

    無數車輛從我身側經過時掀起的熱風,夾雜車油味和塵埃,一浪一浪鋪蓋在我身上。我狂喜又極悲,焦急也衝動,終於在一直車流不息的路旁,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

    我停下,環顧陌生的路景,再次撥打他的電話。

    「求你,接接電話……」

    無法接通。

    我攥著手機,臉埋下。

    不知多久。

    他發來語音簡訊。

    「哥哥,對不起,我今晚在車裡失態了。」

    「喬諾是個好女孩。……『野火』演唱會結束後,我確實誘惑過她,但她沒有著我的道。她拒絕我時,態度十分堅定----她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不是對方就不行。我問那個人是不是你,她害羞地笑了。」

    「我最害怕的那一個人終於出現了。TA可以抵禦任何誘惑,因為TA對自己的愛足夠篤定。我一直都知道,總有那麼一天,會出現這樣的人,走進你的生命里,成為終身的伴侶。但我非要以身試法,證明這樣的人在現實中少之少有,他們都配不上你,只有我,我們彼此才是命中注定。」

    「……抱歉,我現在才告訴你喬諾的事情;抱歉,我剛剛把你的來電屏蔽了。……我覺得自己調整得很好了,只是,請再給我一點點時間。」

    「……哥哥,你要幸福。」

    回到住所,我的雙腿已經麻木。

    連帶我的情緒,也不復奔涌。

    是我衝動了。

    若池又鱗當時接了我的電話,我又能跟他說什麼。

    我能否不顧一切對他說,我們在一起吧。

    我究竟想清楚後果沒有。

    我有沒有勇氣衝破這條道德防線,承擔起責任。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

    一切復始。

    我的眼角濕潤。

    奶奶,您與爺爺在天國可好?而我,我在現世,並不幸福。

    Punch 39

    「野火」的官方帳號在社交平台放出一段小視頻,裡面是四子宣布樂隊解散。

    不到半個小時,社交平台癱瘓,各大粉絲論壇也無法登錄。

    消息來得太突然,這對廣大粉絲來說如同末日降臨。

    「野火」最後的工作,就是好好安撫他們。

    其實「野火」休息的這段時間,不少偶像團體湧現,一個比一個轟動,一個比一個吸粉。得益於發達的網絡和惟顏值最高的審美潮流,他們積累的人氣不比老前輩「野火」低。

    但「野火」是標杆,是傳說,是一代人青春的印記,地位不可撼動。

    於是有粉絲威脅說要去死的新聞就不足為奇。四子這段時間又開始忙到飛起----奔波於各個電台電視台網絡直播平台以及各大粉絲團體見面會。

    池又鱗是最忙的一個,有時連爸媽都聯繫不上他。

    母親放下那頭無人接聽的電話,嘆一口氣,「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吃飯。」

    父親收起報紙,「忙過這段時間就好,他轉戰幕後也好,畢竟年紀也不小了。」

    接著父母的話頭轉向我,具體一點,是我跟喬諾的進展。

    實際上,我跟喬諾沒有所謂的進展,我們根本沒有開始。

    我遲遲沒給對方答覆。

    在得知池又鱗的真實心情後,我經歷了大喜大悲。大喜是因為有種寶物失而復得的恍然大悟----原來他並沒有走遠;大悲卻是我知道了也不知該怎麼辦。

    在我拖拖拉拉的時候,「野火」官方帳號放出一段訪談視頻,裡面是粉絲問四子日後的打算。因我早知道池又鱗的新工作,也就不太在意地聽;直到池又鱗說,「我打算到國外進修音樂製作,大概一年半左右吧。」

    我頓住片刻,不可置信地再次播放視頻。

    再次看見池又鱗,是在家裡。

    他難得地回了一趟家,除了向父母解釋自己的人生新規劃外,還準備收拾幾件需要帶走的物品。

    他會去美國,先進語言學校學習半年,接著到音樂學院進修。聽說他選的那所音樂學院要求很嚴,不是交高額學費就能進;但他在「野火」的這些年,與各國音樂製作人都合作過,要拿到推薦信並不難,而且他們公司也會提供幫助。

    「你出去靜下心學點東西也好,但你一定要回來,知道嗎?」母親再三叮囑。

    「肯定,」他笑著摟過母親,「您別擔心。」

    父親挑眉看他,難得幽默,「去那邊就得好好學習,別到時帶個鬼妹媳婦回來。」

    「哈哈哈!」池又鱗點頭,「我儘量。」

    只有他在房裡收拾時,我才尋得與他獨處的片刻。

    「這跟你一開始說的不一樣。」他跟我說的是要當公司的唱片總監。

    他停下手裡動作,朝我笑笑,「途中發現自己修行不夠,趁著樂隊解散這個時機,到國外學習學習。」

    我沒有接話。

    他繼續收拾,像聊天一樣,「我發現去國外進修手續還挺麻煩、要求也挺多的,不容易。」他再次轉向我,「……下周我有個專門給粉絲舉辦的小型演唱會,你跟喬醫生來聽聽吧。」

    他看我,「你還沒來過我的演唱會現場,在我出國前,來一次吧。」

    當晚,池又鱗留在家裡陪爸媽,而我第二天有學術會議,先行離開。

    他戴著帽子和口罩,送我到小區門口。

    「哥哥,」他只露出一雙眼睛,「我終於明白你當時去北歐有多不容易了。」

    他低頭片刻,抬眼看我,「……我一直都欠你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這些年一直在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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