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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15:24 作者: 千十九
    等我整理好情緒回到貴賓室時,池又鱗已回復笑容,正和喬諾聊天。

    喬諾見我回來,笑說池又鱗順路,願意載她一程。

    我的頭腦仍然一片混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到地下停車場時,美食節的工作人員臨時有話要跟池又鱗說,他暫且走開,留喬諾跟我站在原地。

    「池老師,你還好嗎?」喬諾忽然問我。

    「嗯?」我稍稍回神。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總覺得你面對你弟弟時不是很自然。……是有什麼心事嗎?」喬諾措辭小心翼翼,「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不該過問的;但如果你是因為弟弟是大明星而覺得比不過,我覺得完全沒必要。」她笑笑,「你很棒,一點都不輸給弟弟,要對自己自信點!」她拍拍我的肩膀,給我打氣。

    多好的一個姑娘。我應該保護她,不讓她因為我們兩兄弟的事情而受傷害。

    「好了,我們走吧。」池又鱗走回來,「那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

    「池老師,再見啦!今天我吃得很開心,謝謝你!」

    我看著他們兩人離開的背影。

    我邁開腳步。我想上前拉住喬諾,不讓池又鱗有任何機會。

    但我伸手拉住的卻是池又鱗。

    他們停住看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喬諾看看我又看看池又鱗,一臉不知所以。

    「……我開了車鎖,喬醫生你先上車吧,哥哥看來有話跟我說。」

    「嗯。」喬諾不多問,往閃著車燈的車子走過去。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拉住的是他。

    我沒有想好要對他說什麼。我想,我此刻看向他的目光里,一定是迷茫。

    池又鱗與我對視。

    好一會兒,他開口。

    「……知道我為什麼想折磨你麼?因為你也一直在折磨我。」

    Punch 23

    晚上,我坐在書桌前,研墨。

    展開宣紙,筆尖蘸墨,輕緩下筆。

    十五歲的池又鱗,在鄉下別墅的書房裡問了我一個問題。

    高且大的窗戶之外,是不息止的蟬躁。日光有如瀑布,一瀑一瀑瀉入房內,激起無數微塵在我們腳邊旋舞。

    我用一個激靈的工夫,便曉得他要的,並不是問題的答案。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睡不著。

    驚鴻振翅,在雪地里留下了無法褪去的爪印。

    我的心,就是那塊雪地。

    我從不深究為什麼池又鱗知道我身邊有哪些人。

    也從不質問他為什麼接二連三地對他們出手。

    正如我從不好奇為何《回家的路》里家的方向是西面。

    正如我從沒跟他談過他去北歐的事情。

    我不可以,也不能夠。

    野火終場演唱會當天,奶奶出院。

    病房再高級,也終究是病房,老人家不習慣,所以病情稍有好轉就想回家。

    父母諮詢過醫生意見後,替奶奶辦理出院手續,同時僱傭護工到家裡幫忙,也跟醫院打了招呼,請醫生定時上門查看。

    奶奶的房間,從樓上搬到了樓下的紫廬。

    「紫廬」是一間客房,有落地趟門直通花園,因紫藤繞門外的木架而生,花開時滿室紫光,遂取名紫廬。

    爺爺當年病重,最後的日子就住在這裡。

    那時候,奶奶在門外一方地上擺滿了鮮花盆栽,好讓爺爺偶爾轉醒時能看見滿眼鮮活艷色。

    爺爺走後,奶奶繼續打理那些花花草草,又換了一些品種,讓大家一年四季都能欣賞花開。

    紫廬經常打掃,也不需要多花時間收拾。

    從醫院回來,我抱著奶奶到房中的貴妃椅。

    母親早已打開門窗通風。花園裡,海棠開得正好。

    我給奶奶腰間蓋上薄毯,蹲下問,「給您榨杯蘋果汁?」

    奶奶笑著點頭,卻不放我走,「跟喬醫生發展得怎麼樣?」

    我失笑,「您怎麼學起我媽來了。」

    奶奶看我,「……你心裡,是不是有人了?」

    我沉默。

    奶奶體貼地不再問,只溫柔地摸我的頭,「往後如果你媽媽再提起,我就給你當擋箭牌,怎麼樣?」

    我笑了,「好。」

    心裡卻愧疚萬分。

    他們越通情達理,我就越覺得自己不可饒恕。

    野火樂隊演唱會的終場,場面震撼。

    龍門會上不時上傳最新小視頻,喬諾也給我發了微信,有視頻有圖片有文字。

    開場前,他們去參觀了後台,她拍了池又鱗身穿黑色演出服的背影,配上文字,「氣場十米!」

    進行中,那些自國外進口來的超炫燈光音效就不必說了。

    最震撼的,是在場的十萬粉絲齊唱《燎原》。沒有任何音響輔助,人聲響徹整個體育場。高`潮處,幾乎所有人同時揮出橘紅色螢光棒,猶如火在燃燒。

    視頻里,喬諾一邊拍一邊激動地尖叫。

    我想笑,又想哭。

    我不敢問她,演唱會結束後,有沒有別的安排。

    不聞不問,就好像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

    第二天,我以恍惚的精神狀態,去醫院把剩下的手續辦好。

    喬諾給我打電話,「聽說你奶奶出院了?」

    我們再次在醫院天台見面。

    「看來往後我們只能靠微信聯繫了。」喬諾有點懊惱,但很快開心起來,「不過家人出院是一件好事!」

    我看著她,想從那張快樂的臉上尋找蛛絲馬跡。

    「我剛剛接到通知,下周要到外地學習一個月!」喬諾對我說。

    「……那是不是意味著你回來之後就升官了?」

    她也夠直率,笑道,「應該是的。」

    這之後,我們倆一時無話。

    喬諾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池老師,你看,我不是拿到了米其林餐廳的券嗎?……等我回來後,你願意跟我一塊去嘗嘗不?」

    「……」

    見我沒回應,她連忙說,「我這麼說好像太早了,畢竟我要外出學習……我們、我們到時候再說?」

    她的耳朵紅了。

    於是,哪怕我的腦袋裡塞滿了各種疑問,我都趕緊開口,「好,我們保持聯繫。」

    她這才鬆一口氣,笑了。

    Punch 24

    可接下來,我沒有時間琢磨喬諾的話,甚至沒有時間思考我跟池又鱗的事情。

    奶奶回家後,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不是說她變得病懨懨,而是她那股精神勁兒在慢慢消失。

    她睡眠的時間變長,飯量也漸漸減少。有時候,她會盯著趟門外的一方花景,很久、很久。

    「奶奶,您還好嗎?」我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如同無數次她握著我的一樣,問到。

    醫生來給她做過全身檢查,她年事已高,器官功能衰退在正常範圍內,並沒有其他異常,按道理,這是很健康的老年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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