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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15:24 作者: 千十九
到底在為我張羅瑣碎事宜。
我點點頭,「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我臨走時,媽媽嘀咕一句,「要是弟弟也能來送你就好了……」
我的身後正有一架飛機往跑道駛去。
我跟池又鱗已不是小孩,各自有不同的人生道路,正如一架架目的地不同的飛機,短暫的停泊後,終究要往不同方向飛去。
而且本就不和,何須強行表演兄弟愛。
在美讀博的日子緊張而充實。
校園裡的樹葉變紅變黃,最終以枯萎的姿態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
我作為助教,接待新銳作家裡格爾先生到校園裡作小型講座。
他的作品,全都是描寫邊緣的、禁忌的愛情。
期間有學生問他相不相信現實中有比他所描寫的故事更誇張的愛,他微微一笑,「如果世間只有書中描述的愛情形式,那不是太寂寞了麼?」
「那您能接受那樣的愛嗎?」
「哈哈哈,當然可以,只要給我一瓶伏特加。」里格爾先生幽默回應。
全場鬨笑。
講座結束後,里格爾先生笑著問我同樣問題,「你能接受嗎?」
在接待期間,我與他相處甚歡,他如朋友一般問我想法。
我笑而不語。
「不能?」
「里格爾先生,如果世間的問題只有能與不能這樣的答案,不會太寂寞了麼?」我回應。
「哈哈哈!真是個聰明的小伙子!」
而事實上,我並不知道自己的答案。
我來美兩年間,野火樂隊逐漸成為各大頒獎典禮的得獎大戶。
池又鱗理了個板寸頭,額上那道疤痕因無遮無掩而被放大,配合他那張臉呈現一種野性難馴的凌厲感。
在一次慈善賑災拍賣中,池又鱗捐出自己的畫作----正是他後背觀自在佛像的手繪稿。
佛像每一隻手的手勢細膩優美,佩飾繁複精緻。
眾人驚異。
聽說他的粉絲數量成幾何級數增長。
又一年。
美國這邊已放冬假。
但學業吃緊的我們這群留學生,留了下來。
野火樂隊蟬聯本年度金曲大獎的最佳樂隊。池又鱗獲封最佳詞作人。
他在為兒童癌症基金募捐的籃球賽上通殺四方,大放異彩。
他在偶像的路上逐漸封神。
同年,野火樂隊難得地在年末出了一首單曲----《回家的路》。
開場是一段馬頭琴獨奏。
「若我已走不動,滿身是傷,
請把我埋入朝西的土裡,
讓我一直在回家的路上。」
結尾是男聲低聲哼吟。
這首歌,讓作詞作曲的池又鱗真正跨越年齡身份等等界限,成為全民偶像。
細雪紛飛。過年前,我們這群留學生難得聚在一起,吃飯唱K。
唱著唱著,忽然有人清唱了一句《回家的路》,接著不少人陸續加入唱團。
頓時就有人哽咽。
有人大聲念起了《滿江紅》。
是要以悲切的家國情懷才能掩蓋此刻思鄉的兒女情長。
有姑娘哭了,「家正好在西邊……」
我從包廂出來。
深吸一口凜冽的空氣,呼出白霧。
母親上個月才隨訪問團來美看望我,她特地借了友人的廚房,給我做了一頓家常菜。
但我此刻還是不受控地想家。
無論走多遠,它都緊緊牽絆我。
唱K結束後。
我背著一個住處在我附近的女同學,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
女孩喝醉了,細細地啜泣,呼喚著某個我不認識的名字,「……等我,我跟你結婚……為什麼不等我……」
她的舍友出來把她接了進去。
而我站在原處街燈下發呆。
小雪逐漸變大,雪片兒在燈下清晰可見。
直至那女孩的眼淚在我脖子邊上結成薄薄的冰,凍得我有點痛,我才往住的地方邁起步子。
母親從國內給我捎來了新的宣紙。
我仔細攤開紙,毛筆蘸墨,往上面默寫心經。
我要為自己想了有的沒的責罰自己。
Punch 5
我硬是咬咬牙,提前完成了學業要求。
來美四年半,我獲得了博士學位,以榮譽生身份畢業。
跆拳道我也在堅持,通過了綠藍帶的測試。
畢業前,有兩家出版社願意給我工作,里格爾先生的工作室也向我拋出橄欖枝。我的導師希望我可以留校,跟著他繼續做研究。
但我都婉拒了。
我想回家。
奶奶和父母已訂好行程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典禮前一晚,夏鷗送了我一大束鮮花,到時拍照用。
夏鷗,就是那晚我背著回來的女孩子。
第二天,她酒醒了,來向我道謝。
「我……沒亂說什麼吧?」她不好意思地問。
我微笑搖頭。誰沒有一點心裡藏著的事,何須擺在白日下。
道別後,夏鷗走出幾步,忽然又跑回來,再次朝我道謝,「謝謝你。」
我不解。
「室友說,接過我時,我還在念叨前男友的名字。我一定是對你說了傻話。」她感激地看我,「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我不曉得此時該說什麼,只說,「沒事。」
「你是我們這群留學生中的高冷男神,但其實,人挺好的。」夏鷗笑著說。
這我就更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了。
之後她常常拉我一起活動,逐漸熟絡。
「可惜我明天有考試,不能參加典禮。我爭取半年後畢業,到時回國找你玩!」夏鷗送我花時說到。
「好。」我與她約定。
典禮上。
我怎麼都料想不到,池又鱗出現了。
他一身最普通的便服,戴著棒球帽、大墨鏡,跟在父母身後。
媽媽與我擁抱,興奮地說,弟弟是最後一刻趕到機場的,一路貴賓待遇才能快速辦好手續趕上飛機啟程的時間。
四年半,我第一次看見他真人。
本來只比我高半個頭,現在好像高出了一個頭,小麥膚色,身板很結實。當明星的這些年讓他的氣質愈發與眾不同。
「弟弟,趕緊跟哥哥來張合照。」奶奶朝池又鱗招招手。
池又鱗不聲不響地走近我,脫下帽子和墨鏡。
「你們兩個走近點。」擺弄相機的父親看著鏡頭,指揮道。
我渾身不自在,能擺出個笑容就不錯了。
未等我動身子,忽然一股力道推著我的肩,用力將我往裡帶。
我反應過來,池又鱗的手正摟住我的肩膀。隔著衣物,我能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薄薄熱力。
「好!一、二……」
父親開始倒數,我收了收心神,看著鏡頭,擠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