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2023-09-23 14:15:24 作者: 千十九
    《狼狗》作者:千十九

    文案:

    骨科,年下

    Punch 1

    喧囂的市中心,車水馬龍,人流在車燈閃閃爍爍的珊瑚海中穿行,好不熱鬧。

    巨幅電子廣告牌上是一個男人的背影,穿著牛仔褲,赤`裸的麥色脊背上紋著細緻的觀自在像,本象徵安靜寧和的佛像在肉色襯托下帶一抹詭吊的艷麗,既格格不入又暗藏意味不明的不羈與嘲諷。

    這是一個古龍水的廣告。

    廣告中的男人是當今娛樂圈中身價最高的偶像人物----野火樂隊的主唱。

    他不露正面,只留個板寸頭的後腦勺給無數駐足觀看廣告的路人。

    但光是背影,已能感受到那具半`裸的軀體散發出來的雄性力量與荷爾蒙。

    據說廣告一出,該款古龍水銷售一空,貼在廣告欄中的小幅海報也被人撕個精光。在精神生活跟不上物質豐盛的這個時代,人人渴望、仰望偶像,這些舉動正成為正常的瘋狂。

    我站在路邊,跟那些無數路人一樣,抬頭盯著巨幅電子屏幕中的身影。

    我叫池亦溟。

    廣告中的人是我的弟弟,池又鱗。

    兩兄弟的名字都很奇怪,害我們小時候學會了逢人就解釋----溟通冥,取自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而鱗非麟,取自說岳全傳,金鱗豈是池中物。

    但給我們取名的爺爺奶奶得意得很,每每聽過我們的煩惱只哈哈大笑,連連稱讚我們聰明,就是不答應我們改名字的請求。

    久了,也知道了身為教授的爺爺奶奶的脾氣,便懶得再提名字的事情。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跟池又鱗的關係已差到不能用「我們」這一稱呼。

    野火樂隊成團十年,是華語樂壇的搖滾天團。

    樂隊成員共四人,奏、唱、作、外形俱佳,尤其主唱。

    他們一年出專輯,一年辦巡迴演唱會,這十年間,出了五張專輯,辦了五次演唱會。除了必要的宣傳和慈善賑災等公益活動,他們不上綜藝,不拍影視,廣告也是他們喜歡的才接。

    剛成立時,也不像別的偶像團體那樣大打顏值牌在外形上狠下功夫。他們沒有奇怪的發色,也不戴誇張的飾物,更不會將黑皮衣皮褲穿上以標榜搖滾人的身份。

    最出格的,可能要數主唱背上的紋身了。

    對此,貝斯手兼隊長撇清關係,「那是主唱的個人喜好,跟樂隊風格無關。」其時池又鱗正站在一旁,笑了。他笑起來嘴角是邪佞的淘氣,撩撥著每個人內心那一點蠢蠢欲動。

    當年的他,二十歲。

    經十年歲月沉澱的他,現在更是邪得入骨。

    他創作的歌曲,旋律與聲線中皆流淌著莫名的躁熱,鼓動著不安分的靈魂,暗黑而危險----十年前是洶湧的浪潮,而十年後,是無聲無息的深淵,靜悄悄又電光石火般誘你跌落。

    我收回視線,正準備過馬路。

    「老師!池老師!」清脆的女聲讓我停住了腳步。

    一轉頭,對上一張畫了精緻妝容的臉,是我大二專業課的學生,長發兩邊綁著小辮子,正笑著看我,「真巧!您也出來逛街嗎?」

    「出來買點東西,順便吸點人氣。」我回應道。

    我曉得學生在背後怎麼說我----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男神。

    「哈哈哈!」她開心地笑著,「應該的應該的!」

    學生這種生物,就是有無窮的活力,能穿牆過壁與你拉近關係。「難得看見男神,我可以和您拍張照片嗎?」

    平時上課我不允許他們帶手機進教室。

    「難得我今天精心化了妝,您不會拒絕吧?」早就把手機拿出來調出了美圖拍照APP,這樣的問話並沒有實際功能。

    「快點。」我催促她。

    「好好好,我要選好角度呀!」她奮力踮起腳,湊近我。

    我接過她高高舉起的手機,「我拿著。」

    她感激看我一眼,「池老師您真溫柔!」

    我並不喜歡這樣的評價,只說到,「準備好了,一二三。」

    小女生興奮回看照片,笑眯眯感謝,「謝謝老師!」

    「你的小夥伴在那邊等你很久了,走吧。」

    「嗯,老師再見!」她似乎想到什麼,又轉頭對我說,「老師,大家都知道您很好人的,再多笑笑就好啦!拜拜~」跑了。

    「溫柔」、「好人」這些評價真是讓我不舒服。

    其實,我對學生有陰影。

    但要留在大學裡做研究,不能不承擔一點教學任務。

    我只想跟他們保持遠遠的距離。

    野火樂隊在圈內名聲很好。

    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私下個個都是潔身自好的正人君子。

    池又鱗在圈外有不少「交往過密」的朋友。

    我與他交惡的開始,是因為。

    他上了我第一個學生。

    Punch 2

    我的第一個學生,是家教對象。

    我不想記起她的名字跟樣貌,更不想記起她也曾聲音清脆地叫我「小池老師」。

    我最記得的,是她和池又鱗赤條條地扭在一起滾床單的情景。

    我最記得的,是我跟池又鱗打了一架。

    「那是我的學生!」

    池又鱗套上T恤,回頭笑了笑,「那又怎樣?」

    我衝上去往他臉上揮一拳。池又鱗反應過來向我撞過來。

    我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暴戾。

    我抓過手邊可以抓住的東西往池又鱗身上砸。要是當時不巧抓的是一把刀,我一定死命把它往他肉里捅進去,又拔出來,再捅進去,再拔出來。

    我抓住的是檯燈,池又鱗的額頭被砸得血流如注。血腥味道跟鮮紅血色刺激著我不受控制的行動,我還想砸,被人一個抓住手,拉扯開。

    「放開我!」我吼著,那頭池又鱗跌跌撞撞似乎想反擊,也被人拉住。

    我不知道現場有多狼藉。我過熱的頭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怎麼沒弄死他。

    很長的時間中,我的視線都聚焦在地上那盞被砸壞的檯燈上。上面血跡斑斑。

    我應該再用力一點的、再用力一點……

    「溟溟!」我口中的念念有詞被這一聲叫喊截斷。

    我木然轉頭,視線落在身邊的人。

    是我的奶奶。她正擔憂地看著我,眼裡泛著淚光,她一向梳得齊整的髮髻亂了,幾綹花白的頭髮散在鬢邊。

    我此時才感知,她正用力抓住我的手。

    「孩子,看著我。」

    她老了。爺爺在一年前去世。鶼鰈情深,如今只剩她一人面對世事。

    我的意識漸漸回籠,身為「池亦溟」的人倫三觀這才恢復過來。

    「奶奶……」我抱住她。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