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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6:19 作者: 萬川之月
這個路程簡直像是吃錯了藥,寬容溫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南方按下擔憂,輕吻他的額頭表示認同。長久的、似乎開始生出暖意的靜謐中,路程看到南方低垂著濃密的眼睫,流露出無限悔意與悲傷。他只覺得心疼。
他愛上的南方原本是月朗風清的一個人,他不想讓他變得晦暗模糊,不想讓他染上老覺得對不起別人的頹唐。
「我不怪你……」路程下意識地重複著,理所當然得到更多飽含歉意的親吻,漸漸地,也就不再出聲了。
天際顯出魚肚白來,南方在路程的堅持下爬上床,小心翼翼把他翻過來,自己在他身後嚴實地抱住他。路程啞著嗓子,叮囑南方別讓俞夫人過來做家務,免得大宅那邊的人知了情,又趾高氣揚來置喙他們的家事。南方答應了,路程緊接著又要求天亮了要吃什麼,他也一一向他保證,一定做到。
「我想通了一些事情,南方,等我好一點,我們要好好談談。」
南方在他身後點了頭,柔聲勸他先安心休息再說。耳鬢廝磨,路程自然能體察南方語氣里揮之不去的不安。但他想著來日方長,他們的時間還很多很多,於是合了一會兒眼也就睡過去了。
此時此刻,即使憂心忡忡的南方也沒想到,短短兩個日夜之後,他會淪落到再也找不到路程的境地。
路程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像烈日下的水珠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第十一章
那一天的一切忙亂,似乎在所有人的記憶里都難以磨滅。多年以後,南方還在戲言他們應當感謝那個偷了路程手機,還打電話來佯裝綁架勒索的賊。
有些事躊躇了太久,總是沒有定論,和緩下來的時候加一點催化劑,卻能夠催生出早該有的義無反顧來。對於他和路程而言,這區區幾個小時的分離就有這樣的意義。
路程成天趴在床上,南方不管公司里怎麼找他,只說家裡有事沒法到場,各種問題一律推給南洲,自己直接關了手機,拒絕搭理。俞夫人雖然是不來了,每日清晨專人送來的蔬果還是會到,南方理所當然接過了照料飲食的責任,儘量保證清粥軟糯時蔬碧綠,連山竹都是剝好了再餵給路程。
除了身上有傷之外,這樣的生活簡直是完滿無缺。路程不提之前的爭執,南方更不會提,兩個人只管悶頭享用連電話鈴音都消弭的安靜。沒有昨天,也沒有明天。
南方的不安顯而易見,路程苦於自己剛想通沒多久的事還不知道怎麼說,也只能多依賴他,緩和他那種等待世界末日的情緒。其實路程心裡的重大決定,無論如何也算不得是件壞事。他只是需要為下一次長談醞釀得久一點,想要一勞永逸,再也不必與南方彼此誤會。
他想了整整兩天,一覺醒來看見晨光初露,突然覺得這就是良辰吉日。南方晝夜照顧著他,這會兒睡得也不安穩,感到他起身就立刻睜開眼來,倦得嗓子都啞了:「……怎麼了?」
路程並不回答,只俯身去吻了吻他的眉心,然後伸手遮住那雙疲憊的眼睛。南方勉強微笑了一下,順從了他的意思。
太陽還沒完全出來,路程生平第一次自己走下了山。他只帶了手機錢包和墨鏡,沒開車,就這麼順著車道慢慢地往前走。這些房子裡住的人都是怎麼開車的,沒人會比路程更清楚。為防囂張跋扈的駕車人忽略他這個奇怪的步行者,路程一路踩著路邊的排水口蓋子,踩著一地晨露的濕滑,仿佛把自己和南方這些年的心路從頭又走了一遍。
那個性情溫雅的男人,實際上一直在他們共同的生活里掙扎,不斷地妥協,卻無法背棄自己的本性。拴住他,強迫他改變,最後發現他變了,還要用愛去苛責他。路程一邊這樣苦澀地想著,一邊把準備好的話又在心裡過了一遍。
幸好,今天過後,兩個人應該都會解脫。
一向懂得為了寫出合適的文字而控制自己思緒的路程,想到今天過後會有怎樣的生活,竟然掩不住自己唇邊的笑意,只在城市裡漫無目的地散步,全然不介意自己走到了哪裡。他當然也不知道手機是什麼時候丟的,不知道偷了他手機的人竟然按著通話記錄打電話去勒索,謊稱路程在他手裡,信口開河報了價碼,要他們帶了現款來換人。
這事情實在荒唐,說是勒索卻沒有路程的任何聲音,也不見送來什麼實物證明路程在他手裡。事後想想,那賊大約也是經驗不足,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只是接到電話的南方和路銜實在關心則亂,兩個人都失了方寸。
路銜那邊硬撐著送走了客戶,轉身就把文件夾丟給助理,自己開了車趕去跟南方會面。愛人失蹤,還有這樣的電話添亂,南方嘴唇發白地坐在沙發上,一抬眼全是血絲,聲音抖得簡直可怖。
「哥,他前幾天跟我說過,他想通了一些事情,要跟我好好談談。」
路銜心頭猛地一跳:「想通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問過他好幾次,他都說還不是時候,他要理清楚了再談……」
話到了這裡,兩個人都已經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了。
所謂的綁架犯語焉不詳,報警的風險太大,路家大宅那邊必須先瞞住,否則又是一場大風波。路銜一籌莫展,明知南方出去找也沒什麼希望,還是無奈地放他去了。不出一個小時,從助理那兒得知丈夫身在何處的梁意也趕來了,進了房子四下一看,立刻就急了:「路銜你怎麼能讓南方一個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