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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6:19 作者: 萬川之月
    「這兒還是都交給我吧。」南洲茫然四顧,很快強迫自己拿出該有的職業風度來,對著沈洛勉強一笑:「剛才是我哥開車和路程一起走的,我有點放心不下。你能不能現在立刻打車過去,幫我看看他們兩個有沒有事?如果有什麼狀況的話,請你打我的手機好嗎?」

    沈洛點一點頭,轉過身就走了。

    與此同時,路程和南方的客廳早已成了他們的戰場。

    「我都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個場合非常非常的重要,你難道一次都沒有聽進去過?!」

    路程緊鎖著眉頭,冷冷地看著拍了桌子的南方:「這是我的新書,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當然可以建議我,但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原則了嗎?況且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凡是妄議過國事的文人,到頭來哪一個不是挫骨揚灰的?我說錯了嗎?」

    南方氣得簡直心灰意冷:「很好,好得很……你居然認為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公司里天天千頭萬緒,你究竟過問了什麼?你完稿之前我要幫你一起審稿,完稿之後你就高枕無憂了,可我還得不分白天黑夜地給你準備新書發布會!到頭來呢?你就這麼報答我?你輕飄飄的一句話當然說得順口,你知道這裡面毀了多少人為你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嗎?還有,你寫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這個題材不討喜,這個背景最好換一換,可你聽過嗎?」

    「……南方,我以為我們之間的分工從一開始就已經很清楚了。當初是你提出要做我的出版策劃人,是你說你會替我處理我書房以外的所有事情,所以我們的今天才會是這樣。」說到這裡,南方曾經不告而別的回憶又打心底里叫囂起來,路程不覺聲調也提了上去:「當初說無論我家怎麼找麻煩,永遠不會放棄我的人好像也是你吧!你已經走過一次,現在呢?現在是不是因為工作不順利,我不夠配合你,你又想從這扇門招呼都不打就走出去?!」

    南方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個,一臉震驚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往客廳中央挪了幾步,想把自己怒火中燒的腦子稍微降降溫。

    可路程是受過一次傷害的人,此刻竟然誤會南方是真的要走。他急匆匆地往他那兒衝過去,南方心裡煩躁到了極點,不管不顧地狠狠一掙,牆上掛著作裝飾的那把武士刀被無意中碰掉了,「噹啷」一聲砸在地上。

    沈洛敲了半天門,盛怒中的兩個人誰也沒聽到,只好拿了備用鑰匙直接闖進去,乍一眼就看到路程慢慢俯身撿起那把刀,又一寸一寸地抽了出來。

    「路程!」

    路程異常平靜地看著他:「沒你的事,你出去。」

    南方被他嚇得魂飛魄散,立時忘了生氣,只顫聲替他重複剛才的話:「沈洛,真的沒你的事,你先走吧。」

    沈洛像被人施了咒一樣,轉過身蹭了幾步,輕輕合攏了大門。

    屋裡傳來瓷器破碎的巨大動靜,然後是南方痛苦不堪的聲音驟然炸響:「路程!你敢!」

    之後緊跟著又是一陣令人膽戰心驚的摔打聲,易碎物品接連落地的聲音夾雜其間,愈發顯得千鈞一髮。

    沈洛落荒而逃。

    因為有了那件飛赴東北探孔雀的事情,譚亦辰和南洲之間按說應該會有點難以啟齒的尷尬。可這兩個人都接到了沈洛的緊急呼叫,都扔下手裡的事情風馳電掣而來,見了面竟連尷尬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對視一眼就一前一後往那房子的大門衝過去,由譚亦辰打頭沒命地按起門鈴來。

    來給他們開門的是南方。

    南洲一看見自家哥哥就急著替路程開脫,其實心裡是害怕南方太輕易地對路程再次失望,或許明天又會像當初一樣蹤影全無:「這件事情真的沒那麼嚴重。路程哥最初的短篇和中篇都是在美國發表的,在那兒也接連拿過不少獎,我們這個發布會來了至少有一半的外媒,我發現他們的反響都非常好,還有準備報導大陸文壇出現新的文化歷史觀的。哥,你跟路程哥不值得為了這個吵架的,不過就是一個情節稍微有點嚴重的小插曲,我們這邊的媒體都會主動往外媒那兒靠攏的。」

    譚亦辰無疑更關心這房子裡有沒有人受傷,這場衝突的性質到底是僅限口頭的還是訴諸武力的,上上下下把南方打量了好幾遍才略微放下心來,開口問道:「路程人在哪兒?傷到了嗎?」

    南方默然搖了搖頭,轉身又坐回沙發里去,努力了半天才使完全沙啞的嗓子發出一點聲音來:「小洲你不用勸我,我知道這事的結果最壞不過是銷量下滑,路程的名聲可能出現爭議,但也未必全是負面消息。我剛跟他開始爭論的時候沒想鬧成這樣。他居然當著我的面,當著我的面就拿那把刀往他自己身上捅!」

    譚亦辰的目光漸漸變得瞭然,繼而悲憫,流露出一絲「醫者父母心」的意思來:「他已經第二次了,南方,我記得上次是拿著碎瓷片想割腕對吧。我早就向你提議過,最好給路程找一個有經驗的心理醫生,而且你不能這麼放任他平時連家門都懶得出。這種行為一旦形成了慣性,他早晚有一天會真的死給你看。」

    南方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譚亦辰!你別瞎說!」

    南洲哪裡見過哥哥頹唐如斯,忍不住坐到他身邊去輕聲安慰著,可惜完全不起作用。譚亦辰定定地看著他,完全不為所動,堅持著又把話重複了一遍:「我沒有要嚇唬你的意思。你既然沒有路程就過不下去了,明明走了還非要回來,那你就必須以路程的健康為重。我現在是作為路程的私人醫生在建議你,你家路程確實應該引入心理干預了。或許他只要一想到你曾經離開這個事實就會非常痛苦,我們這種局外人根本無法想像他受到了多麼嚴重的傷害,還有現在這些傷害已經累加到了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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