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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6:19 作者: 萬川之月
幸好沒有。
顧修齊似乎真的想通了,路程把他扣留在自己的房子裡,名為休養,實為監視。顧家可不屬於政策管轄範圍之外的特權階級,膝下自然只有顧修齊這一個孩子,最近又是出櫃又是自殺,顧媽媽已經神經衰弱、夜不能寐了,路程覺得不能放他回家去牽累他爸媽。
三天過去了,五天也過去了,顧修齊食宿都在路程那裡,悶得慌了就幫著他們布置這棟小別墅,一直沒有任何異樣。一周之後,路程請了心理醫生來幫著看看,得到的建議是:除了情緒比較低落之外,病人一切正常。
雖然弄不清他從想不通到想得通的全過程,但南方堅持認為不該追著傷心人問這種問題,因此路程也就不說什麼了,跟南方一起送了顧修齊回家,總算是完璧歸趙。顧家父母也是看著路程長大的,如今見他有了感情穩定的戀人,還準備半年後帶回家來共同生活,愈發覺得自家兒子說不出的可憐可嘆,一時連怪他不惜命的怒氣都收斂了。
路程的目的正在於此,大致平復了顧家全家的精神狀態也就起身告辭了,一路親親熱熱地把南方牽回車裡,一轉身就縮到人家懷裡去了:「……累死我了,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霉,交了這種朋友,他不想活了還得我飛回來管他。」
南方自己也累得夠嗆,伸手把駕駛座與后座之間的隔板升上來,然後一面圈著路程一面把臉埋到他脖子裡去:「那是你的朋友,你倒來問我?我本來假期過得好好的,被你弄回來就是這麼多天的提心弔膽,你說我是不是比你更倒霉。」
不說則已,說了路程就更委屈了,當即就像個沒吃飽的大貓一樣蹭了幾下,低聲抱怨著:「天天給他守夜,怕他夜裡出事……」
南方會意,勾起他的臉來就是一陣細細的親吻:「是啊,我們好多天沒在一起了。」
其實床還是上的,只是沒做他們想做的事情而已。
顧修齊的失戀慘案喚醒了他們的憂患意識,忽然覺得身邊之人倍加珍貴起來,這幾天明明看護著顧修齊,兩人眼神碰到一起時卻時時刻刻火花飛濺,彼此都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在他們一起生活的時間裡,感情從來沒有過任何問題。南方有時候很固執,路程也不是好脾氣的人,但這些都浸在濃度極高的相互依戀里,矛盾泡著泡著就變了質,統統不值一提了。
後來他們畢了業,相攜回到路程的故鄉,南方拿著路家劃撥的第一筆資金籌備了路程專用的出版公司。而路程完全摒棄了外界的干擾,在那間舒適而安靜的書房裡默默耕耘著,令人目眩神迷的聲譽也紛至沓來,推著他一步一步走得更遠。
所有人的生活都曾經溫平美好過,直至一切分崩離析,終被冠於那最最殘忍的三個字----「想當年」。
第七章
顧修齊這場肺炎來勢洶洶,熱度最多白天裡消停幾個小時,入了夜立刻捲土重來。起初誰也沒想到他會忽然病重,在送進地方上的小醫院前,導演還允許他加緊拍完了所有屬於他的戲份,不料進了病房後他一直燒得嚇人,胸腔出現積液。一群人簇擁著把他匆匆送往省會哈爾濱,沒病房還輾轉託了路家幫忙,等真正安頓下來,病人已經神志不清了。
再怎麼病得厲害,劇組也不能就這樣鬧哄哄地圍在他病床前。況且還有個顧薇在,考慮到生病了不算是個正面消息,所以她很婉轉地代顧修齊表達了感謝,建議大家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別弄得太過興師動眾。
這不是正面消息,自然也不是負面消息。比如知名導演、編劇之類的群體,他們就最應該知道顧修齊這場病,知道他是因為勤勉工作、盡職盡責才倒下的。這些事情都是顧薇在默默地做,照料病人主要就交給了南洲和特護病房裡的護士們。看在孔雀那張臉的份兒上,來給他打吊針的姑娘下手都輕了不少,眼裡還帶著溫柔似水的意思,顧薇覺得她什麼也不需要擔心了。
現代醫學技術發達得很,區區大葉性肺炎只是看著嚇人,退燒難,病癒後需要調養,但實在說不上多麼危險。南洲既然千里迢迢跟來看孔雀,自然抱著一副溫柔心腸守在他身邊,夜裡擦擦汗掖掖被角什麼的,自得其樂。可顧修齊病得厲害了,潛意識裡最記掛的那個名字就不知不覺念出來了,來來回回就那兩個字,「祈衡」,「祈衡」,叫得南洲心裡發涼,然後就發苦了。
上回在顧修齊家撞見呂洺的事情,事後雖然都解釋清楚了,南洲也知道那是個誤會,但南方的態度卻有些晦澀不明。在兩個得到南方首肯的追求者中,南洲原本就是私心偏向顧修齊的,至於究竟為什麼,恐怕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有了呂洺事件這個契機,南方索性跟她明說了顧修齊曾有過一個意義非凡的同性戀人,雖然後來也約會過女孩子,但哪一個都比不過他記憶中的那個影子。
也許是天性里有些爭強好勝的因子,也許是對顧修齊真的動了心,反正她一咬牙就這麼跟著顧薇過來了。眼下坐在這漆黑且寂靜的病房裡,聽著顧修齊昏昏沉沉地叫著別人的名字,南洲反倒生出了一種奇異的鎮定----
她已經做過了最大的努力,結果顧修齊心裡深埋著舊日的戀人,那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