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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6:19 作者: 萬川之月
    南方也嚇了一跳,頓住半天才想起要擁緊他,急急發問:「顧修齊不是在北京讀書嗎?這年還沒過呢,怎麼就跑到上海去了?他在上海有親戚?有朋友?」

    「不,只是羅祈衡忽然不辭而別去了上海,他就跟著去找他了。據說兩個人莫名其妙就分手了。」

    南方難以置信地掙開路程的胳膊,看著他的眼睛:「他們兩個會分手?他們兩個好成那樣,居然能分手?」

    路程有些迷茫地搖搖頭,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你問我也沒用啊。只是可憐伯父伯母了,之前顧修齊都沒出過櫃,忽然有人通知他們顧修齊為了男朋友自殺……」

    話說到這裡,簡直慘烈得難以啟齒了。路程難以忍受這種焦灼的情緒,眉心皺得死緊,下巴抵在南方肩上,呼吸聲沉得如同灌了鉛。

    讀大學這幾年裡,每逢暑假南方總有一半時間在路程那兒度過,當然也見過羅祈衡和顧修齊,聽說過他們「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在南方的想像中,他們之間不存在會不會分手的問題,而是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才能分得掉。自己和路程走出去至少還是兩個人,最多是一看便知感情深厚的兩個人,顧修齊卻是個見了羅祈衡就沒骨頭的傢伙,白長了一張令人一見難忘的面孔,就像路程給他的評價,「腦容量完全就是禽類的水準」。

    過分的迷戀有時候可以是觸目驚心的,正如在懸索上行走,步步絢爛,卻也步步危急。

    想到這些,南方心裡也亂得可以,只好一手摟著路程的腰,一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撫著,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穩定一些:「人還沒見到呢,你千萬別自亂陣腳,否則答應人家父母的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到。我現在就去開電腦,看看有沒有明天就能去上海的班機。」

    路程深定看他,似有無限歉意,嘴唇蠕動片刻卻終究詞窮:「對不起,又麻煩你陪我。」

    南方把他重新摁回床鋪里,托著後頸給他一個認認真真的長吻,完了才答他的話:「這都是我自找的,與你無關。你也大可不必跟我客氣,我這有生之年實在還長得很,你……」

    路程總算笑了,清淡卻帶著再明白不過的情意:「我義不容辭。」

    拿著顧修齊母親給的地址,路程和南方一下飛機就打車直奔浦西,在一幢灰頭土臉的小樓裡面找到了呂洺。顧修齊跑到上海來的時候直接住進了呂洺家,反正是寢室室友,住一起也住慣了。原以為找到羅祈衡很難,結果很簡單;原以為見了面,把最近的誤會談清楚就可以了,結果羅祈衡一直懶得多搭理他,最後甚至指著他罵「白長了這樣好相貌,做的全是掃興的蠢事」……世事難料,反正七繞八繞,呂洺成了這件事情里最無辜的受害者:凌晨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衝進自家客房一看,地上躺著的人已經半死不活。在學校里連獻血都疼得直哆嗦的孔雀,竟不聲不響在自己腕上連割三道,靜脈血管都斷了。

    呂洺那天只知道他們吵了一架,晚上還接到過羅祈衡的電話,拜託他安撫一下顧修齊的情緒。冷不丁給他來了這麼個血腥事件,他連應該通知誰都拿不準,只好滿口答應醫生自己會聯繫病人家屬,一轉身就躲到牆角去痛苦地揪頭髮。

    顧修齊求死不能,顯然十分不甘心,後來又開了一回煤氣,鬧了一次上吊。要不是呂洺買東西回來時覺得不對,好歹進了大門沒有開燈,這整個屋子都有可能當場爆炸。至於孔雀晃晃悠悠想把自己吊死在客廳里那一回,呂洺在阻攔過程中碰翻了他墊腳的凳子,直接導致他摔成了右上臂骨裂,終於沒本事再嘗試自我了斷了。

    事情愈演愈烈,顧修齊還是不像想活的樣子,呂洺不得不搶了他的手機,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都報告了顧家父母。顧爸爸立刻就不說話了,站在陽台抽了一夜的煙;顧媽媽覺得自己也控制不好情緒,怕貿然趕去上海反而火上澆油,萬般無奈下撥通了路程的電話,懇求他回來勸一勸孔雀。

    在趕去找呂洺的路上,路程在電話里鄭重委託路銜,希望他能在三天之內整理好自己名下的那所房子,至少弄成人能立刻住進去的樣子:顧修齊這個要死要活的狀態,總不能讓他回顧家去嚇唬父母,更不能牽迴路家去貽笑大方,最好還是有個跟誰都不相干的地方能讓他待著。

    呂洺家算不上多麼寬敞,三室一廳,一百二三十平米的使用面積,裡頭亂得像個施工現場。呂洺也算不上多麼奪目的人,原本是英俊的濃眉大眼,現在卻熬得眼底都發青了,可見為了顧修齊這個朋友已經盡心竭力,實在令人欷歔。

    路程四下望了一圈,真心實意寬慰他道:「真的太麻煩你了,顧修齊這個人……」

    呂洺勉強一笑,神情里的擔憂完全抵消了應有的客套意味:「不說這些了,他只要還喘著氣就行,我要求已經不高了。你們剛下飛機吧,要不要先去睡一會兒?」

    路程顧不上回答他,一路從亂七八糟的客廳地板上踏過,自南方替他推開的臥室門裡走進去,迎面就看到顧修齊露在被子外頭的臉----果然白得像個死人。

    呂洺大驚失色地衝過來,動作極輕,但十分堅決地把他們兩個請了出去,掩好門才解釋著:「我可好不容易才讓他安靜下來,睡了還不到一個小時。不瞞你們說,現在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一會兒抑鬱一會兒狂躁,總之就是不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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