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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6:19 作者: 萬川之月
    汪導看著也挺感動,晚飯的時候便走到他身邊去表示關懷:「我看你寫的東西不少,怎麼後面又不動筆了?」

    顧修齊倚在樹幹上,仰著頭,這一笑實在風輕雲淡:「眼花,看不清字了。」

    汪導猶豫著觸一觸他的額頭,不由驚道:「顧修齊你是真可以啊,這是多少度了,還給我在片場這麼耗著?!」

    這回再也容不得他接著謊稱「沒事」,一大群人都驚動了,你一言我一語都勸他老實回賓館躺著。自然也有聽說過顧修齊脾氣一旦倔起來就不可收拾的,偷偷打了顧薇的電話叫她想辦法,一時間大半個劇組全亂了。

    顧修齊覺得很是抱歉,原本想著把這一場病抗過去,所以壓著沒聲張,不料眼下還不如早早地交待了實情。次日清晨,他還是收拾整齊了要跟著劇組出發,有人試了試溫度覺得還好,於是沒匯報導演就讓他跟著車走了。

    於是等下午顧薇趕到的時候,顧修齊已經蓋著別人帶來的長大衣,躺在樹下昏昏沉沉地睡了。汪導滿臉的無可奈何,一迭聲倒向顧薇道起歉來,說她這個堂弟根本要演戲不要命,現在燒得都沒人敢挪動他了,生怕把人這一送回去,結果晚上他又匆匆忙忙自己跑回來。

    顧修齊很快被人小心地喚醒,感覺到自己整張臉都被一雙發涼的手捧了起來,心想不知誰跟他能夠這麼親密,所以這一睜眼的時候就帶了幾分疑惑。

    然後這種疑惑被無限地放大了,顧修齊甚至硬撐著自己站了起來,完全掩不住驚訝的口吻:「怎麼……怎麼是你?」

    顧薇並不是一個人趕去的東北,至於這個隨行的人是誰,大家居然都後知後覺。

    在路程和南方的私宅里,譚亦辰正捧著杯咖啡看他們兩個人下棋。午後的天氣陰陰的,棋盤上的光線幾乎全靠吊燈提供,人的神情也都懶散得很,連舉棋不定的手都是軟綿綿的。

    路程手邊總放著一疊潔白無瑕的A4列印紙,想起什麼就提筆刷刷地寫起來,南方早已習慣於在一邊等著他。這樣節奏緩慢的生活顯然讓譚亦辰受不了,愣是在裊裊咖啡香里打起瞌睡來,腦袋一點一點地往下垂,恐怕是昨天剛上過手術台所遺留下來的睏倦。靜了半晌,南方的手機忽然一邊震動一邊在桌面上原地轉起圈來,他也沒有避著誰的意思,接起來就放在耳邊:「餵?嗯……真的?好……好,我知道了,明天我過來了再說吧。再見。」

    見他皺著眉思索,剛被驚醒的譚亦辰也不去跟他搭話,只似笑非笑地看著路程:「你們這兒是不是該養個什麼玩意兒?是貓是狗都行啊,平時給你們倆解解悶。」

    「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人懶,這棋局也就沒什麼殺氣,孤零零一個皇后頓在那兒進退維谷。路程撐著頭自顧自轉筆,要不是桌邊只有三個人,還真是看不出他在答譚亦辰的話。

    「你們這兒啊,沒人氣。」

    南方回過神來,漫不經心地對著他笑道:「我們三個誰不是大活人,你說這兒沒人氣?」

    譚亦辰也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你們兩個還是沒談攏吧,我往這房子裡一坐就能感覺得出來。不過好歹不是劍拔弩張了,省得我隔三差五半夜被叫到這兒來。」

    「少挑撥離間啊你,我都沒抱怨,哪裡輪得到你來說這話。」南方在桌下佯裝要踢譚亦辰,自然是被他假模假樣地避過去了。

    話鋒就此一轉,譚亦辰回過頭就去說路程下手太黑,次次鬧得南方要見血。他一面說,路程一面坐在那兒一言不發,漸漸地這話就偏了,連「要玩兒情趣也不看著輕重,連帶著我這個醫生都跟著你們臉紅」都說出來了。路程平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開口打斷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跟南方關係好,那也不用這麼沒完沒了的。你來陪我把這棋下完吧,我剛看出一條活路來。」

    聞言,譚亦辰就準備起身跟南方換個位置。不料半天沒說話的人忽然攔住了他,劈頭問道:「等等,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小洲突然去了東北,她事先告訴過你嗎?」

    這句話一入耳,路程心裡立刻就一清二楚了。可南方大概是不清楚現在誰在東北,搭上個完全不知情的譚亦辰,這桌邊馬上就打起了啞謎。

    「怎麼,剛才那個電話是告訴你這個?是不是她本人打給你的?」

    南方搖搖頭,語氣有點急:「不是她本人,是公司里的一個助理,平時經常跟著小洲做事的。她到底有沒有跟你說過?」

    路程抬眼在這兩個人臉上掃了一圈,默默在南方膝上按住了他的手,自己搶著開口:「這個問題不必討論了,顧修齊正在小興安嶺拍戲。昨天有人報告顧薇,說是他在片場病得不輕,但說什麼也不肯好好休息,所以薇薇就趕著去了,小洲大概也跟著一起去了。」

    南方怔了不過一瞬,反手便回握了路程的手指,再也不出聲了。另一邊譚亦辰的表情則比他精彩許多,眉心動了動就垂下眼去,唇線緊緊地抿了起來。

    之後的談話便發展成了有一搭沒一搭,勉強維持到了天色漸暗,譚亦辰要告辭時就誰也沒有留他。

    可能譚醫生自己還不覺得,其實他這麼個心直口快的人一旦沉寂下來,那種反差是再明顯不過的。南方本來就精明,路程雖然自己懶於算計,但自幼在那樣的家庭里耳濡目染,別人臉上稍微有點動靜就足夠他讀人了,因而這兩個多小時的閒談實在足以讓譚醫生露餡兒,把他那點為情所擾的心思都漏了個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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