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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6:19 作者: 萬川之月
對方擺擺手,完全無所謂的樣子:「沒什麼,誰不都一樣麼。」
說話間,一雙眼睛已經把周邊都掃了一圈,忽而有些驚訝地停在某個位置上:「路程,你看那邊。那是……南方?」
他也是今天全部考完,路程站起來仔細看了看,他身邊那幾個都是華人圈裡愛玩兒的角色,在哪兒出現身邊都有看著不乾不淨的人圍著陪酒。於是,在他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大步流星地往那邊走了過去,一開口這聲音就沉得嚇人:「南方。」
南方猛地一驚,抬頭看到他的臉色,下意識就要把手裡的杯子放下。
「酒還沒喝完呢,人怎麼能走啊。」
果真有不識相的。路程掃過一眼,發現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男孩子,描了眼線打了粉底,燈光一照活像個鬼。南方杯中正好還有酒,路程拿過來就全都澆在了那人臉上,殷紅如血的酒液恰巧給他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讓那張臉完全徹底地不堪入目了。
這兒沒人不認識路程,他真發火了也沒人敢出聲。他在幾個為首者面上一一看了一遍,迅速確定了今天是誰做東,然後利落地抽出一張紙幣塞進那人的領口,微微揚聲道:「抱歉,先告辭了,改日再聚。」
堂堂公子哥,竟被路程當成MB給小費,當下那人就要起身。旁邊的朋友立刻把他重重壓回去,低聲勸慰:「算了算了,你今天跳起來沒什麼,明天你家搞不好就要破產。他姓路,他叫路程,你千萬別忘了……」
路程冷眼看著,臨走前還在那小桌上踢了一腳:「你們聽清楚了,拉人出來玩也先看看他是誰。這是我男朋友,別讓這些不男不女的東西靠近他!」
南方臉上那幾分酒意瞬間褪了個一乾二淨,趕緊用力把路程拉開,並且一鼓作氣拉出了大門,牽著他一直走到旁邊的小巷子裡。
「你剛才說什麼?我是你什麼?」
路程被南方握著肩頭壓在牆上,一下子啞口無言了,一丁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因為這天還有考試,路程是戴著框架眼鏡出來的,眉眼間的波瀾被鏡框反光掩去了大半。他確實是想說點什麼的,剛才衝動得太過了,這會兒什麼亂七八糟的悔意全都湧上來了,幾乎要把他淹至滅頂。
他甚至都沒有問過一句,到底是不是南方自己想出來玩的。
他會這樣毫無預兆地爆發,一次性把能得罪的人全都得罪光,無非是方才有人要往南方身上靠,差點就要碰到他本人也靠過的肩膀。
「我……」費盡力氣張開口,第一個音居然是啞的,震動聲帶後只發出顫動的氣聲。
南方心急如焚,自己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來,異常專注地看進他眼裡。
路程愣了一下,頭一偏就躲了過去,依舊垂著頭道:「我剛才太衝動了,對不起。」
失望蜂擁而至,南方很快往後退了一步,禮貌的距離又回來了:「沒關係,不怪你。我就是想看看你平時一夜不回來,究竟在這兒都做了什麼。」
「你就為了這個?你為了看我在做什麼,跟那幫人一起跑到這兒來?」剛消了點火,南方的一句話又讓路程發了飆。
南方真是莫名其妙:「我為什麼不能來?那幫人怎麼了,不就是出來喝酒麼,你難道不是?你還真應該給我個理由,路程,你到底為什麼發這麼大火?」
「我上次就讓你別來這種地方,你不也答應了嗎?」路程突然勒住他的腰往自己身前一帶:「你怎麼能跟我比,我本來就是個亂糟糟的人。你……你是我的。」
一言既出,這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南方震了一震,遲疑地撫上路程的背:「你這是想清楚了?」
一牆之隔,搖滾樂的鼓點還無法無天地響著,連帶著這磚牆都在嗡嗡振動。南方眼裡隱約有驚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安靜地等著他回答。
直到那一刻,路程仍然覺得他遙不可及,仿佛一個靜日生香的夢境。
所以他很沒出息地逃走了,連頭都不敢回,只遠遠地扔下一聲「抱歉」,一個人跑回公寓去了。
次日,他打點行裝跟同學一起去了維爾,在最後時刻參與了他們考完去滑雪的計劃。
又過了三天,南方收到維爾寄來的明信片一張。正面平淡無奇,滑雪場抓拍而已,背面也不過只有三行字----
南方:
我也愛你。
路程
那時候南方畢竟是年輕,看到了明信片就瘋了一樣急著見路程,連等他回來這幾天都難以忍受。相形之下,南方做事確實溫吞了點,但至少一板一眼,決定了就不會變卦;路程則不然,南方好幾次都以為他下了決心,但一轉眼他又落荒而逃了。有些人天生就是這樣,他們埋首在唯一的、強占他們幾乎全部心神的那件事裡,其餘的一切都需要外力推一推才能有抉擇,否則便自欺欺人地將頭埋在沙子裡,還自己騙自己,說我什麼都沒看見。
所以那到底是「我也愛你,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還是「我也愛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南方覺得自己必須當面問個清楚。
他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甚至簡訊也沒有,出了維爾的機場就直接打車去了明信片下角印著的那個地址。南方覺得自己可以想像出路程寄明信片的情形,應該是某次滑雪歸來或者補眠醒來後,就在酒店的大堂里隨意買了張明信片,皺著眉頭挑了挑圖案,然後拿出隨身帶著的筆,一筆一划寫下這三行中文,再拜託酒店大堂代為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