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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6:19 作者: 萬川之月
南方陪他一起靜默著,過了一會兒又來碰了碰他的發頂,然後滑到後頸處停留了一會兒:「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路程被那手上的冰冷激得瑟縮了一下,但心裡半點抗拒的意思都沒有:「我在想,好像從來沒有人這樣摸過我的頭。」
他沉默地有點久,南方正要把自己冷得過分的手收回來,聞言又極留戀地摩挲了幾下:「怎麼會呢,你父母不會這樣嗎?」
「我小的時候他們關係一直不好……很不好,每天都會吵起來,沒空搭理我。後來他們終於和解了,可我也大了。」路程平素很少跟人認真地交談,通常不願說的就不說了,誰知真想說了卻自己都覺得窘迫起來,最後幾個字的聲調已經低了,然後訕訕地收住。
再然後,路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吻上去。
就像上輩子做過無數次一樣,他忽然伸手壓住了南方的肩,慢慢讓他的背靠在並不柔軟的沙發上,而自己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欺身過去,盯住南方那對安寧沉靜的眸子。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起,路程迫不及待地要他為了自己起一點波瀾。
他唇邊有一線淡淡的笑意,但更多的是緊張,繼而默許一般合上了眼瞼。於是路程斷定他也像自己一樣慌亂無措,只是他比自己早明白了些至關重要的東西,因而占據了所謂先導的地位。
那是一個很認真的吻,從開始直到結束。路程沒有碰到任何阻攔,南方順從地開啟了牙關放他進來,然後親密無間地黏作一處。南方從不知道親吻也可以傳達這麼豐富的含義,兩個人一分一毫的呼吸都纏在一起,誰的愛慕之心都再也壓抑不住,一不小心就泛濫成災了。
他心裡已有了十二分的把握,但真正開了口還是聲線發顫:「路程,你也喜歡我的,是嗎?」
路程不閃不避,又吻了吻他的嘴唇才回答他:「是。」
為了跟他確認,也為了再說給自己聽,路程攀在南方肩上的手指忽而一緊,語氣卻愈發低沉下去:「我也喜歡你的。」
縱使相識未久,南方也讀得出他話意未完,因而就那麼靜靜地等著他說下去,方才接吻時擁在他背上的手臂也沒有放掉。
「可你原諒我,我還需要想一想。南方,我以為我是不會動心的,所以一直沒有做過這方面的打算。現在忽然有了你……」路程真心誠意地流露出抱歉的意思來,指尖划過南方的側臉,最終輕輕地撫弄起他的耳廓來:「我希望我們都不要一時衝動。答應我,你也好好地考慮一下,好麼。」
南方久久地看著他,任他像安慰寵物一樣一下一下地撫摸自己的耳朵,還有耳後逐漸暖熱起來的皮膚:「你可以慢慢想,但我已經三思過了。我原本以為,我們這樣的人談起感情來是最荒謬不過的事情,甚至做好了你會不屑一顧的打算。沒想到你這樣認真……路程,說真的,我很榮幸。」
「你的意思是,」路程的眉心又皺了起來,就像南方所看慣了的那樣,一瞬間整個面相都冷了:「即使我不屑一顧,你也會像現在這樣?」
「我並不是今年開學的時候剛剛認識你的,路程,你對我的意義遠比你想像得要重大得多。」南方看上去有些黯然,但那只是一閃而過的情緒而已,新的、更為明亮的光很快從他的眼底燃起來:「大概你還不能理解這樣的感情吧。你喜歡我,我很高興,可我早就愛上你了。」
喜歡需要公平,但愛是不求回報的。路程一時間的確無言以對,笑容也有些苦澀起來,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適才那種旖旎的氣氛忽然變成了這樣。
每每到了相顧無言的時候,總是南方承擔起尋找新話題的任務來。按常理來說,談話進行到這裡就該在「美好」的氣氛下結束了,然後尚未確定關係的兩個人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離開,等待著下一次不期而遇。可惜他們都是窮學生,這樣天寒地凍的深夜自然無處可去,眼前還有一串期末考苦苦相逼。他們就這麼坐著,無意中已經靠得很近,活像一對湊近了取暖的倉鼠。
過了好一會兒,南方忍不住笑了:「還有好幾個小時才能等到天亮,你就準備這麼耗著?」
路程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茶几的隔板上放了一副棋,此時看他拿了出來倒是意外:「你出來讀書還帶著這個?」
小木盒做工粗糙,木料卻沉實,上頭赫然寫了五個隸書大字,「縱橫五子棋」。
「大概是我妹妹偷偷塞進行李箱的,我到了這邊才發現。在家的時候經常陪她玩兒這個,她也是怕我無聊吧。」
那棋盤甚至不是紙質的,而是一張橫豎線模模糊糊的輕薄塑料。路程從口袋裡抽出手來,一枚黑子已經放了下去,卻不是在棋盤的正中央:「你妹妹叫什麼?」
「南洲,三點水的洲。」
南方跟他也算是有默契,大家腦子裡想的都是圍棋,一來二去棋局已成,彼此也都聚精會神起來。這公寓的電路老化嚴重,想用電熱水壺燒水就得先關了取暖器,冬日的生活可謂捉襟見肘。南方趁路程想著下一步的時候起身去廚房,端了兩杯熱水回來時卻見路程在那兒發抖:「你也真是的,我關了電源是為了燒水,你怎麼也不知道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