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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6:19 作者: 萬川之月
在他們三人「日久生情」的友誼中,譚亦辰一向是與南方更加親厚的。結果他披了件大衣就匆匆來了,一見到消失數月的南方就乾淨利落地賞了他一記重拳,補上一句「等你好了我再接著打你」,然後才把他從地上拎起來處理上藥。
實在不能怪譚亦辰衝動:乍一看見這個居然還知道回來的南方,每一個見過了路程如何頹廢的人都想打他。打那時候算起,大概一周後顧修齊也來過一次,第一反應也是一拳就揮過去了。多虧陪著一起去的譚亦辰趕緊攔下,連說了好幾遍「他已經一身是傷了」,顧修齊才悻悻地放下了拳頭。
等他解決了南方慘不忍睹的後背,猛一回頭才發現路程那張臉的慘烈程度也相差無幾,更不要提腫得睜不開的眼睛。那一陣他已經習慣了經常受傷的路程,甚至都不用他開口來問,路程就用陰森森的聲音自己告訴了他,這是哪天哪天跟誰打起來弄出的傷,眼睛是晚上「不小心」哭了一會兒,最後哭到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才會這樣的……不過嘆口氣的功夫,譚亦辰又把收好的急救箱重新打開,不得已又花了一個小時去對付這位渾身怒氣、滿臉是傷的祖宗。
饒是如此,南方依然覺得那一天的日出美輪美奐。只有回到有路程的地方,他才感到自己是活著的。
有血有肉,有痛有淚,依然活著。
回憶如斯斑駁,一不小心就會弄得自己遍體鱗傷。南方收回散漫的心思,轉頭看了看身側的路程,似乎已經睡得很熟了。
在這樣獨處的安靜里,南方忽然明白了一個長久以來一直被忽略的事實:可能路程真的不是誠心要折磨他,而是他確實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只能日復一日地傷害自己和別人。
路程該恨他的時候依然愛他,痛得自己都不想愛了還是愛著,直到眼下這樣處處慘烈,仍然像個嬰兒一樣毫無防備地躺在他身邊,神情安然,呼吸綿長。
如果他想要南方去死,那實在是太過容易。事到如今,南方甚至面對他扔過來的花瓶都不會閃躲,估計路程真要拿刀捅他,他也絕不會吱一聲。
或者,還可以更簡單一些:只要路程說一聲「分手」,無論何時何地,南方立刻就會痛不欲生。
可憐的路程,他自始至終只是捨不得南方,所以只能沒完沒了地折騰自己,試圖讓心裡的焦灼感減輕一些。
而此時此刻,那個背叛過他的人正小心地把他護在懷裡,茫然而心痛地聽著他的呼吸聲。
他臉上的濕意蔓延到了路程的發間,他不滿地動了動,把半張臉都藏進南方的胸口,嘴裡含糊不清地喚了一聲:「南方……」
南方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漬,柔聲安撫他:「嗯,我在,我在。」
路程奇異地被他安撫,竟然真的睡穩了,直到日上三竿都沒挪過位置。
而南方醒來後,則在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發現了一枚戒指----當然就是他回來那夜,曾引發過鬥毆事件的那枚白金戒指。環狀的內側刻著方方正正的「路程」二字,正是他們剛回國那一年,路程請人特意刻上去的。
正好是周日,他睡得晚了也沒什麼,盯著戒指看著一會兒便起身洗漱,然後拿上一件高領的羊絨衫下樓去找路程。現在是早上,客廳的空調剛開沒多久,路程肯定又披著睡袍就出了臥室,這樣他會感冒的。
以他對路程的了解,他總會做出一些他自己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接受的事情來。比如路程在羅德島見到南方的第一眼,就在南方猶豫之後沒有開燈的時候,就已經對他產生了好感,但這一點花了他好幾個月的時間去確認;再比如他早就原諒了南方的去而復返,但至今仍在以某種害人害己的方式拒絕相信這一事實。那麼依次類推,他雖然給南方又一次戴上了戒指,但他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承認自己又一次相信了南方。
路程果然穿得很單薄,手上攏著一杯熱可可,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發呆。南方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一面伸手去摟他的腰,一面傾身吻了他一下:「你還好麼,沒有不舒服吧。」
路程轉過頭回吻他,同樣是輕輕一觸,就像他們這些年所習慣的那樣:「還好,你昨晚很小心。」
「……路程?」南方抬手扶著他的肩,仔細地看進他的眼底:「你有什麼事瞞著我?你覺得我可憐,所以這麼對我這麼好?」
路程眨眨眼,帶有安慰意味地撫了撫他的手背:「我們之間的事情不會牽扯到旁人,另外,我覺得我比你可憐多了。今天早上小洲先打了你的手機,關機,所以她找了我。確實出了點事,而且不是小事。」
南方只有這一個妹妹,年歲相差不多,成人後又在同一座城市同一個行業工作,感情比尋常人家的兄妹還要深厚許多。這話一入耳,南方臉上還算鎮定,但眼神幾乎是立刻就亂了,幾次呼吸後才抬眼問路程:「你覺得我是應該聽你說,還是打電話給小洲,讓她再說一次?」
「你還是聽我說吧。」路程自然是什麼都看在眼裡,趁著他攬在自己腰上的手還沒有撤去,於是順勢往後靠了一靠:「顧修齊幾天前就約了小洲今天一起喝早茶,小洲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人,所以乾脆去他家裡找了。結果他昨晚是跟別人一起過的,而且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