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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1:27 作者: 魚迎
    又過了十分鐘,程樹終於受不了了。

    她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抓起床頭的煙盒和打火機,光著腳就走到樓下的平台上去。

    她又犯菸癮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冥府之路,一款已經爛大街的沙龍香……阿樹勉強裝個逼吧。

    ☆、過往

    星星隱退,夜色褪去。

    小平台上,程樹已經不知疲倦地抽了很久的煙。她懶得將菸頭扔到地上再撿起來,索性直接掐滅,放回自己的口袋裡。

    夜風輕拂,她光著的腳已然麻木。

    此刻,晨光微熹,山間有雲在流動。程樹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和一川混沌的意識流一樣,飛速轉動不止息,從出生想到死亡,從起點想到終點。

    她想的那些問題大多屬於「我是誰我來自哪裡我又要做什麼」的哲學範疇,她的思維也會從陳北及開始,最後在那個隔壁的男人臉上定格。

    那女孩叫他什麼?阿lin?

    她呼出一口煙,也懶得去想那到底是哪個lin。

    天邊的地平線慢慢變粉、變紅。程樹靠著欄杆,小腹抵著,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風吹亂她的頭髮,糊住她的眼睛。她覺得有些難受,將頭髮隨意一盤,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筆,直直斜插進去。

    這樣就好多了。

    譚臨剛下樓,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女人用一支筆盤起頭髮,身子盈盈掛在欄杆上,搖搖欲墜。

    他皺了皺眉頭,幾乎是下意識加快腳步,一下走到程樹身旁拽住她。

    「當心。」這回,他比上次冷靜了許多。

    程樹沒有轉頭看他,依然自顧自地輕吮著指尖香菸。過了片刻,她開口問譚臨,聲音微不可聞:「起這麼早。」

    「嗯。」他回,「起來看日出。」

    龍脊梯田山頭環繞,茂盛的水色里倒映著滿目翠然的綠色。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在微露的曦光里,在裊裊的青煙里,等來了新日的朝陽。

    日光落在梯田上的那一刻,滿目勃然的野性和生機。

    「真美……」譚臨聽見程樹近乎呢喃地感嘆了一句。

    她將最後一支菸蒂放進口袋,轉身下了欄杆,也沒看譚臨一眼,只說:「上去了。」

    太陽出來了,也許她現在能睡得著。

    譚臨問:「你不吃點早飯?」

    「不餓。」

    「不餓也得吃點,」譚臨抿了抿唇,「這樣對身體不好。」

    程樹步履未停,聽到這話,只驀地笑了一聲:「呵。」便筆直地在譚臨面前走了過去。

    譚臨張了張口,卻說不出更多勸導的話。

    那女人的背影單薄,長衫下露出一雙纖細的赤。裸腳踝。就算有陽光的照射,也顯得孤寂而脆弱。

    「嘟……嘟……嘟……」

    安靜的平台上,突然想起一陣手機震動聲。

    還未走遠的女人停下腳步,從褲子寬大的口袋裡掏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她不接,那手機一直在震動。

    女人站在原地,猶豫了很久很久,直到譚臨覺得鈴聲幾乎要止住,她才接起電話。

    「……還我兒子……去死!你……去死!喪…星!就是……你!」

    就算隔了幾步路,譚臨都能清楚地辨認出電話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唾罵聲。

    程樹微微垂了頭。她用筆盤著的頭髮上垂下幾縷青絲,垂在臉頰旁,擋住她的表情。

    她一直沒說話。

    那電話里的中年婦女哭著喊著,一直在罵,程樹的思想似乎又開始游離,只無動於衷,麻木地站在原地----直到客棧大門裡傳出一陣悠揚的音樂聲。

    「她發現孤獨的人就要動身,於是就禱告著黃昏。直到夜裡,她轉頭聽見悲傷的嗚咽……」

    程樹的手明顯一僵。

    「啪」地一聲,她的手機因手的脫力而滑落,用力地摔在地上。

    如夢方醒。

    胡一民起床,剛剛將音樂打開,就聽見院子裡傳來一聲尖銳的撞擊聲。他嚇了一跳,連忙跑了出去。

    「怎麼啦怎麼啦!」

    「沒事。」女人的聲音微微顫抖,「我沒事。」

    胡一民更加被嚇著了。他印象里的程樹從沒有這樣慌亂無措的樣子,她總是冷淡而疏離,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哪還看得到情緒的波動?

    現在她都氣得將手機摔了,難道是……

    胡一民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的譚臨。

    昨晚他就是從這女人的房間裡出來的,本來旅途中嘛,陌生男女搞出點什麼事兒也正常----但現在不會搞出什麼矛盾來了吧?!

    胡一民他用眼神問譚臨:「你怎麼惹著她了?!」

    譚臨用眼神誠實地回:「不是我。」

    「那怎麼回事!」

    「她自己的事吧。」譚臨的眼神一瞥地上的手機。

    胡一民明白過來:這說明她又接到一個刺激到她的電話了。

    他的太陽穴「凸凸凸」跳起來,有些心力交瘁。

    提心弔膽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昨天這女人開始正常起來了,現在又來這麼一出,弄得他的心像坐過山車一樣,真害怕這女人下一秒就直接從平台上跳下去。

    他想了想,訕訕一笑,勸道:「阿樹啊,家裡出了什麼事情?要不要說出來大家一起幫你疏導疏導?哎,你要想啊,這世界上呢,很多都不是什麼大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別把什麼都看成世界末日一樣……」

    「我知道。」程樹用力捂住眼睛,面無表情地打斷他。

    下一秒,她已經幽幽站起身,徑直從胡一民身前走過,臉上毫無破綻,似乎剛才那場失控只是他的錯覺。

    「上去了。」

    女人留下三個字。待胡一民回過神了,她人已經上了樓。

    譚臨站在不遠處目睹這一切,眉頭越收越緊。胡一民說話的時候,他本來想制止住對方,沒想到程樹比他更快,直接毫不留情地表達了自己的不耐與焦躁。

    「我說錯什麼話了麼?」胡一民一攤手,問向不遠處的譚臨。

    譚臨搖了搖頭:「你不能說那句話。」他頓了頓,「你不能勸她。」

    「怎麼了呢,還不能勸?」胡一民提高了聲音,驀地又嘟囔道,「我說得有錯嗎?本來嘛,什麼事都過得去,都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婆婆(外婆)去世的那會兒我還難過得要死呢,這也不過來了嘛,也不像她這樣,天天讓人為她擔心,這還來脾氣了……」

    譚臨抿了抿唇,沒說話。

    胡一民說的是沒錯。可是對於程樹這樣的人來說,並不需要這些。

    現在的她就像身處戰場,面對無窮無盡的敵人,疲憊不堪,絕望無助。

    她需要信任,需要支持,甚至是一個長長的擁抱----而不是告訴她,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你打不過這些敵人,是因為你太差了,你不夠勇敢,不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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