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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4:01:27 作者: 魚迎
    「幹什麼。」

    女人的聲音清清淡淡,沒有起伏,沒有情緒。

    譚臨轉過身去看她。

    隔壁房間的女人清清瘦瘦,披著一件長長的輕質開衫,整個人薄薄的一片,叉著雙臂斜斜地倚靠在門上。

    她的頭抵在門框上,微垂著眼睛,樣子懶散而疲憊,都沒有看外頭的人一眼。

    走廊上的女孩似乎沒有預料到門裡走出的是這樣一個女人。她明顯愣了一會兒,繼而伸手,狠狠指向門裡的女人。

    「你這人怎麼這樣?!你聲音搞得這麼大,還這種態度!你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女人淡淡道:「我犯什麼法。」

    女孩冷哼一聲:「你侵犯了我的靜穩權!」

    「噪音污染從晚上十點半算起。」女人說,「現在是下午四點。」

    她沒有說多餘的話。

    一時間,女孩被她嗆得說不出話。

    譚臨想了想,輕咳一聲:「女士,這個聲音確實太響了,影響到別人了。」

    之前她們兩人都沒注意到他。如今他開了口,那門外的女孩就像見了救星一下,幾步過來把他拉了過去。

    「帥哥,你也覺得我說得不錯對不對!這個音樂也太吵了吧,雖然不是休息時間,但我的神經都快被吵得衰弱了!」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漸漸軟了下來,幾乎像是在撒嬌。

    譚臨將手臂從她手裡不動聲色地抽了出來,沒搭腔。

    直到此刻,204的女人才微垂著眼皮,勉強朝他看了一眼。

    她的目光像雪又像羽毛,輕飄飄得沒有溫度,從譚臨的臉上掃過,什麼都沒有留下,幾乎讓他產生一種什麼都沒有發生的錯覺。

    見她不說話,身旁的女孩又惡狠狠地「哼」了一聲,大聲吼道:「我不管,你吵死了!必須得把這個音樂給我關了!」

    面對憤怒的女孩,女人未置一詞。她遲緩地站直身子,不再看譚臨一眼,用力地關上了房門。

    顯然,女孩從未吃過這樣的閉門羹。她的怒氣更甚,上前一步猛力擊打房門:「開門!神經病!你快給我開門!」又轉頭沖譚臨嗔道:「帥哥,你評評理看?她音樂開這麼響還不讓別人說,你說有沒有這種道理的,啊?」

    譚臨還沒來得及回答,204里的音樂忽地斷了。再過了一會兒,房門又「啪嗒」地一聲被拉開。

    女人低垂著眼睛,繞過目瞪口呆的女孩,像一朵遊魂似的,慢慢飄下了木質樓梯。

    過了半晌,女人已經走遠,女孩才反應過來。

    她低罵了聲「靠」,強壓下怒氣沖沖的情緒,沖譚臨笑了下。

    「帥哥,謝謝你啊。」

    有什麼好謝的。

    譚臨本想回到自己房間去,沒想到女孩掏出手機,拉著他繼續饒有興致道:「帥哥,我叫杜宜美,也剛到龍脊來玩兒,就住你隔壁,咱們留個微信唄!」

    譚臨禮貌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我不用微信的。」

    「那就Q/Q嘛!」杜宜美不死心,「微博?豆瓣?知乎?我都有的。帥哥,你用哪個社交軟體啊?」

    譚臨拒絕道:「不好意思。」

    話音剛落,他也不管杜宜美作何想法,只轉過身快步進了自己房間,迅速關上門。

    全世界又恢復了安靜。

    他本想繼續躺回床上休息,卻不由自主地走到窗邊。一眼望出去,他只看到204那個女人走進了客棧前的小平台。

    她光著腳,腳步不徐不疾,似乎在慢悠悠地看兩旁梯田的風景。可她偏偏低著頭,心不在焉的,讓人很輕易地看出她其實並不在意任何東西。

    空山新雨後,平台上的水泥路濕漉漉的。女人潔白的雙腳在黑黝黝的平台上格外醒目,格外薄,格外遠,讓人不由地擔憂下一秒她就會被風吹走。

    譚臨就這樣在窗邊站著不動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微微皺起了眉頭。

    最終,女人在欄杆旁站定。她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迎著風抽出一支煙,用手圍住火光,靠近唇畔點燃。

    青煙從她指尖升騰而起,籠在她的肩頭,攀上她的髮絲。

    她的頭髮和她的人一樣薄。就算隔著這樣遠,譚臨也能看出它們亂糟糟地打著結,就和她抽菸的樣子一般,漫不經心裡透露出強烈的無所謂感。

    譚臨沉默地站在窗邊,看著女人在山間風口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煙。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女人終於從無盡的菸癮中掙脫出來。

    她將最後一支煙掐滅,盯著不遠處一個虛無的點。許久,她突然單腳一撐,站上了欄杆。

    大腿靠著欄杆,她的大半個身子都懸空越了出去。

    譚臨被陡然驚醒。

    他狠狠一擰眉,連外套都沒有穿,急匆匆地出門下了樓。

    作者有話要說:  大幕拉開,每晚七點更新。

    這是一個有關偶然與巧合的故事。

    我隨便講,你隨便看。

    -

    12.2得知龍脊梯田金竹壯寨因為火災毀於一旦。

    這本書就像一個記憶體。期間有導演因絕望上吊,有古寨因天災毀滅。

    記憶消弭,文字永恆。

    感謝你看這個故事。

    可以看到一群為生存掙扎的創作者,也可以看到一些再也無法復原的歲月證明。

    幾年前我從龍脊回來,就常常夢到那裡。

    綠色的梯田,泛濫的洪水。

    我很喜歡那裡。

    ☆、夢境

    譚臨下了樓,胡一民正揉著惺忪的睡眼從樓梯後頭的小房間裡走出來。

    看見譚臨,他抬起手打了個招呼,卻見對方行色匆匆,幾步就出了客棧大門。

    他「呵」了一聲,無奈道:「又是……」

    後面的話譚臨就沒聽清了。

    他幾乎是小跑著趕到女人的身後,一把抓住了她長長的外衫,低聲道了一句:「危險!」

    女人似乎什麼都沒聽到。

    她依然保持著上半身騰空的高難度動作,看著遠方那個虛無的點,已然入了迷。她身下頭是高高的懸崖,不間斷地吹來凜冽的風。

    譚臨小心翼翼地用手空擋在她的腰前,又提高了嗓音:「小心!」

    女人這才回過神來。

    她轉頭看譚臨,時間一點一點流過。譚臨僵著身子不敢動。應該是過了三十秒,或是比四十秒更久,她才輕輕扯了一下嘴角,開口道:「謝謝。」

    她的嘴角幾乎未動,所以譚臨根本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不是在朝自己笑。

    譚臨慢慢鬆開她的衣角,說:「沒關係。」

    女人不再看他。她光著腳下了欄杆,慢慢彎下腰,一點一點地將地上散落的潮濕菸頭撿了起來。

    胡一民從客棧大門裡走了出來:「沒事吧?」

    譚臨看著女人,說:「沒事。」

    女人沒有回答。她撿完地上的菸頭,又光腳踩著濕漉漉的水泥地上,慢慢走回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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