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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46:31 作者: 少地瓜
而有人很快發現了不對勁,向來對男女之事抓得特別緊的洪元反而對這件事保持沉默。
有人忍不住問他,他的回答卻很理所應當:那常悅可曾強迫一個人?又可曾鬧出什麼事故貽笑大方?
發問的一愣,下意識搖頭,那倒沒有。所謂事故,也不過是有幾個妓子,因為想要迫切得到他的歡心而爭風吃醋。可士大夫身上傳出來這種事情,反而令人嚮往,圍觀者難免有點暗搓搓的酸溜溜。
洪元把眼睛一翻,兩手一拍,這不就得了,那煙花之地開門做生意,他又沒殺人放火,你管他做甚?難不成你自己討了那幾個小老婆?還不許人家出去玩了麼?
那人被他懟得老臉通紅,一言不發拂袖而去。
後來這事情就漸漸傳到了宮中,皇上也知道了,然後眾人再次見識到了成寧帝對一個人的偏愛:
他聽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渾然不以為意道,「少年得志,本應風流,他又未曾娶妻,此等小過罷了,稍加提點便是,何須動怒?」
說著,果然派人去說了一回。
常悅當面倒是應得好好的,事後也稍加收斂,然而不久便故態重生。長寧帝再聽說類似傳聞也不過付之一笑,並不再管束。
左右常悅於政務之上頗為能幹,堪為來日肱骨,他又為何一定要約束臣子的天性呢?
眼見著皇帝都不管了,下頭的人也紛紛偃旗息鼓,雖然看不慣,但也不敢再說什麼。
有人見常悅如此行事,非但不受責罰,反而頗感放縱,難免效仿,誰知卻來了個東施效顰,惹人大笑不提。
時間一長,肖知謹就隱約瞧出點什麼來,私底下找到他說:「你這麼做是故意的。」
自家師弟以前本不是這樣的性子,可如今卻大肆張揚屢教不改,擺明了是有什麼貓膩。
說這話的時候,常悅正在泡茶。他的茶藝很高,確切地說是只要他想學,就什麼都能在短時間內達到一種令人賞心悅目的高超的水平。
他手持茶壺,微微低著頭斟茶,口中漫不經心道:
「若你掌權,可會喜歡身邊有一個完美無瑕的臣子嗎?」
這等大不敬的話卻被他如此輕巧地說出來,肖知謹禁不住心頭一抖,恍惚間仿佛瞧見了母親。
是的,他的母親,他的繼母,表面上一心為民,可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其實她遠不像尋常百姓一般敬畏皇權。她的確會在表面上如其他人一樣尊敬推崇,但暗地裡不經意間流露的隻言片語神色形態,卻無疑暴露了她內心深處並不將這種東西放在眼中。
何等放肆,何等狂妄。
常悅繼續道:「世間會令人墮落的,無外乎酒色財,我出身常家略有薄產,本人又不喜奢靡,所以自然不會有貪腐。飲酒會使人失去理智,犯下許多不可饒恕的錯誤,所以我對外宣稱因幼年經歷傷了腸胃,不可飲酒……」
肖知謹定定地看著他,喃喃道:「所以只剩下色。」
常悅忽然輕輕地笑了聲,神情間頗有幾分不屑,「說來好笑,世間對女子苛刻,卻對男子如此放縱。一女子流落煙花之地,便被稱為墮落,可若有一男子流連煙花,尤其當他長得不錯,還頗有才名時,便可被稱為風流雅士,這本身不是很奇怪嗎?」
這樣的話若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只怕肖知謹要捧腹大笑,覺得對方過於自信王婆賣瓜。可說這話的人是常悅,他就覺得確實如此。
因為度藍樺言傳身教的關係,她身邊的男孩子們都遠比常人要更加尊重女孩子,會從他們的角度設身處地考量:這也是為什麼肖明成本人和他的弟子們都頗受女子歡迎的緣故。
聽他說完,肖知謹忽然被嚇出一身冷汗,「你這是在算計朝臣算計陛下呀!萬一他們不相信呢,豈不是欺君之罪?」
常悅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包容可無奈,似乎在看一個天真的小孩子。
分明已經踏入朝堂這塊是非之地,可這位小師兄的雙眼竟還這般清澈,真是叫人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他胡亂往榻上一靠,分明是不加收斂的動作卻愣是透出幾分閒適優雅。他懶洋洋道:「小師兄,你還不明白嗎?許多事情並非他們會不會相信,而是願不願相信。」
若世間之人都只如師娘一般講證據看事實,官場爭鬥又怎會如此慘烈?
一席話畢,肖知謹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往頭上狠狠敲了一悶棍,許多曾經令他感到迷茫和不解的事情瞬間褪去朦朧薄紗,變得清晰可見,直戳中心鮮血淋漓。
是啊,官場不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嗎?
「辛苦你了……」他忽然有些羞愧。
分明是他與霍疏桐二人先一步進入官場,可如今先出頭的竟然卻是小師弟,自己仍如此天真愚蠢,他卻已經步步籌謀運籌帷幄……
「不辛苦,」常悅低笑幾聲,「我只是覺得很有趣。」
玩弄人心與虎謀皮本就是一件驚險又刺激的好玩的事情。
人生苦短,不若肆意為之,這樣即便來日粉身碎骨。也沒有遺憾了。
不過如今的自己並非孑然一身,他有父母兄弟、有師門,所以需要步步為營,不可有絲毫差錯。
但這豈不更令人興奮了嗎?
至於其他的……他早就知道上至師父,下至師兄弟們性格中有許多天真的東西,他們總是正人君子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