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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46:31 作者: 少地瓜
在雲匯府的日子忙碌而充實,轉眼就到了第二任最後一年的春天,司馬通從京城來了密信,說看成寧帝和朝廷上以及吏部的意思,若無意外,今年年末肖明成必要入京述職的。
肖明成鬆了口氣。
雖說對自己資歷淺、家世薄這一塊弱點早有預料,但真讓他在雲匯府待個十年八年也夠折磨人的,能早點去別處攢資歷當然最好。
又是一屆,肖知謹和霍疏桐都順利中舉,倒是秦落和常悅,一個天分略低,一個起步太晚,差之一線。
從考場出來後,肖明成讓他們把文章都默寫出來,看過之後頗感欣慰:
雖說差之一線,但恐怕也只差一線了,最晚下屆,約莫就差不離。
左右如今年紀最大的秦落也才勘勘二十歲,待到下一屆,二十三歲的舉人也堪稱年少有為了。
四位小夥伴之間貌似已經有了點差距,但彼此都是心胸豁達之輩,對此早有預料,並不以為意,相互之間書信往來時還如以前那邊說笑。
前頭兩位舉人老爺暫時還在太學,兩人想等到年底看看,若是肖明成順利入京述職,那麼就正好團圓一回,然後看對方任地在哪裡,方便的話一道離京,他們外出遊學,肖明成等人去新目的地赴任,也算有個照應。
若肖明成還是不能入京,那麼到時候他們再外出遊學也不遲。
一聽要入京,肖老頭兒和老太太都唬得了不得,連能見到寶貝孫子的喜悅都被沖淡了,「那,那你們去了,可記得到時候來接我們啊。」
以往在老家時,兩個老人還覺得哪兒哪兒都自在,可一旦出了遠門,頓時覺得孤立無援,若熟悉的兒子兒媳都不在身邊,他們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度藍樺笑道:「若進京述職,到時自然有人提前過來接任,咱們一走就是真走了,哪兒有半路再回來接人的道理?自然是都去的。」
兩位老人先是一喜,繼而大驚,「都去?我們也去京城?就那天子腳下?」
見兒子和兒媳都點頭,兩人不覺惶惶然,連「老天爺」這樣的話都喊出來了。
這可真是,這可真是……早知道就跟長子家去了!
底層百姓對京城頗有敬畏之心,那是何等地界?也是他們這樣的人能去的地界麼?萬一行差一步惹了禍事上身,他們年紀大了,也享受夠了,死不足惜,可要是連累了子孫後代可怎麼好?
肖明成和度藍樺早知道他們有瞎擔心的毛病,也不大在意,只用心安慰了一回,果然漸漸迴轉。
雲匯府地處南北交匯之地,更兼地形狹長,北邊尚且還偶爾落點小雪片時,最南邊的縣城就已經開始進入春汛了。
南北氣候差異在此刻顯露無疑:北方諸縣鎮還春寒料峭,河面被薄薄的冰碴覆蓋時,最南端的幾個村落已然是草長鶯飛,道路邊的大柳樹都冒出細細密密的綠色蓉芽。
早有心急的鳥兒從並沒有離得太遠的南方的家搬回來,跟一直沒走的麻雀一起,嘰嘰喳喳擠在枝頭閒聊,交流些憋了一冬的閒話。
向陽草坡上的野花耐不住寂寞,趕在第一波開了,嬌嫩的花瓣柔柔弱弱的,在尤帶著些許涼意的春風中微微顫抖,顯出與冬日截然不同的風情。
春天來了。
本地不大缺水,倒不必擔心春旱,只是部分地區恰恰因為太不缺水了些,個別河段甚至會因為冰層消融太快、水位暴漲而出現局部小範圍洪澇的情況,需要巡防官員多加留心。
越是最後一年越要當心,萬一這當口出了差池才是前功盡棄,為此,肖明成越發不敢怠慢,將各處巡邏河堤的官吏、士兵都人數加倍,更儘量在可能範圍內提高他們的待遇和補貼。
春日乃萬物之始,各處百姓來不及褪去厚重的冬衣便扛著鋤頭下地了。
經過一冬的蟄伏,不光作物種子發出了細嫩的綠芽,還有生命力更為頑強的野草也隨時準備瘋狂生長。還有那些深埋在土層之下,假寐的蟲卵……若不及時將它們翻到地面之上消滅到,縱使種下去健康的種子也白瞎。
這日陽光正好,張老漢領著兩個兒子下地幹活,女人們留在家裡洗衣做飯。
田地離家約莫有二里地,初春日頭短,是來不及走個來回家去吃飯的,都是到點了女人們挑著擔子送來。男人們就在田間地頭草草吃過,飯後不待歇息繼續勞作。
農民麼,土地就是命根子,容不得半點懶怠。
大孫子快三歲了,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沒事兒就滿院子撒歡跑,幾個婆娘竟照看不住。
民間有沾地氣好養活的說法,張老漢有心叫孫子提前熟悉下自家命根子,索性將孩子帶了來。大人們在田間勞作,孩子們就四處奔跑玩耍,偶爾還會幫著撿拾蟲卵、草根和石塊等雜物。
彼此都是世世代代的鄰居,也不怕孩子丟,所以都是這麼幹的。
快晌午了,張老漢起身抹了把汗,反手捶了捶酸痛的老腰,招呼兩個兒子道:「歇歇吧,等會兒你娘她們就該送飯來了,狗蛋呢?」
兩個兒子四處張望了一回,就見遠處溝壑中隱隱有一片黑壓壓的小腦袋攢動著,當即笑道:「一群小子玩上了。」
旁邊就是一條大河的支流,約莫半丈寬窄,因水流並不大,河水也不深,只偶爾有點小魚小蝦和螺螄,每天都有孩子跑過去亂摸,看能不能找點東西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