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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46:31 作者: 少地瓜
立冬這天下了雪,女學食堂里做了餃子,小姑娘們開開心心吃完餃子之後就主動去後勤領了掃帚、鐵杴等掃雪,又說些閒話。
一個叫芸香的女孩兒剛去蓮葉那邊統計完信息,回來後跟幾個朋友說道:「那天家去時正見我爹打我娘,我就上去和幾個妹妹幫忙,他打不過我們,只是罵罵咧咧的,半夜又偷偷爬起來想偷錢,但是我娘提前察覺到了,打完仗就把錢藏到別處去了,兩人又吵……
他還想去找那個妖僧哩!沒想到那妖僧早幾天就被抓了,我爹生怕被牽連,又嚇得屁滾尿流跑回來,對我娘說盡好話。
可娘私底下跟我說十分瞧不上他這慫樣,看見他就煩,一張床上睡覺都不香……我想起來校長的話,還有妞子姐姐小舟姐姐她娘誰的,就說反正這些年爹也不大管家裡,自己不往家裡掙錢不說,我們娘兒幾個做針線掙的一點血汗錢也被他拿去買了黃湯,那年家裡面進賊,他慫的什麼似的,有什麼用?倒不如就直接和離了吧。」
「啊?」旁邊幾個掃雪的女孩子又驚又嘆,熱得紅撲撲的臉上既有詫異又有欽佩,「你真這麼說了啊?」
「你可真厲害!」
其中一個女孩子用力抿著嘴,沮喪道:「我爹也是那樣,我娘分明身子骨都垮了還逼著她生兒子……若非娘一力堅持,我又隔三差五能賺一點獎金回去,他早就不許我來上學了。」
她也時常會想,這樣的日子實在難熬,要是沒有爹的話……娘和姐妹們也一定會活得更開心自在吧?
芸香把下巴杵在掃帚柄上,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有點意外和對未來的茫然,「其實當時我也是氣急了,順口一說,可沒想到我娘琢磨了幾天,還真就覺得行。我爹氣壞了,大罵她不守婦道,又說我和幾個妹妹就不該來上女學,本事沒學到,淨學些歪門邪道,要把好好一個家拆散了,結果又是一場好打……」
鬧到這個份上,她爹心中那點卑微的自尊心發作,大聲嚷嚷著要休妻。他大概是想恐嚇下妻女的,覺得女人離了男人怎麼能活?誰承想老婆早就忍他很久了,此時忍無可忍,於是順利和離。
幾個小姐妹也沒經歷過這種大事,有點不知該從何說起。
過了會兒,有女孩子上去抓住她的手說:「你也不用怕,你看妞子姐姐和小舟姐姐她們,沒有爹不也這麼過的麼?」
其餘幾人也紛紛點頭。
有了朋友們的支持,芸香心裡也多了點暖暖的勇氣,忽然輕鬆許多,「是呀,以前爹總愛喝酒,喝醉了就罵人摔東西,有時候還打我們呢。以後至少不用提心弔膽的。」
反正以前也是她們娘幾個養家,如今少了一個大拖累,日子總不至於過的比以前還不如吧?
至於沒有爹什麼的……總有一天會習慣的。
不過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房子,以前住的屋子是爺爺傳下來的,如今既然要和離,就要斷得乾乾淨淨的,總不好繼續賴在那裡。
實際上,她們也確實是當天就被親爹攆出家門……
可她們娘們一共五個人,因為男人常年揮霍,也沒攢下幾兩銀子。府城租金高昂,實惠些的往往需要一次交半年,少說也要十多兩,她們著實拿不出,如今都在善堂擠著,老這麼下去也實在不是辦法。
租金便宜的住處也有,要麼十分污穢,要麼地處青樓酒肆之間,幾個大小女人搬過去,安全性完全無法保障……
「嗨,這有何難呀?」後半截被拉過來聽故事的常喜忽然出聲道,「我在東二街北頭有一處三進的小院子,本就打算租出去的,可這事兒我也沒什麼經驗,外頭來的陌生人不知底細,也不敢給他們,白放著也是浪費了,何不給你們住著?」
其實那院子是她用攢的零花錢給自己以後買的嫁妝,本想賺取租金,奈何對租客過於挑剔,大半年了都沒選中合適的,正空著呢。
芸香一聽,先是歡喜,旋即又慢慢漲紅了臉,「多謝你的美意,只是,恐怕我們租不起。」
常喜說的位置她是知道的,距離女學並不遠,周圍也頗多準備科舉的學子,治安和氛圍都很好,相對的,租金也貴。城中的普通院子她們娘們幾個都租不起,更何況那裡?
「我知道你不願意占我便宜,可我這白放著也著實浪費,便宜些能租出去就謝天謝地,你們按月交租即可。」
常喜確實是好意,但芸香也實在不想占這麼大的便宜。
一月幾兩銀子的租金對常喜而言可能還不夠做件衣裳的,但對她而言,便是救命錢。親兄弟明算帳,別人對她好,她卻不能心安理得的承受……
黎姝暗地裡扯了常喜一把,既驕傲又無奈。
驕傲的是好友熱心快腸,無奈的是畢竟是金銀窩裡養出來的小姐,許多細節考慮得確實不夠周全。
「常喜,」黎姝壓低聲音跟她咬耳朵,「你願意讓人合租嗎?」
合租就是若干住戶共同租住一處房產,租金分攤,因為比較靈活、壓力小,本金回籠很快,所以在寸土寸金的府城十分流行。
但有利就有弊,一群天南海北的人忽然住在一起,人員構成複雜,難免有矛盾口角,房子自然不如單獨租給一家人安全乾淨,許多房東都不願意。
常喜一點就通,用力拍了下腦門,「我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