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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46:31 作者: 少地瓜
度藍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眼神丟過來,她就潰不成軍,本能地縮了回去。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姜九的臉色從白變青,又從青變紅,最後額頭上甚至滲出來幾滴冷汗,這才瑟縮道:「小人,小人知錯了。」
度藍樺滿意地點點頭,在妞子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聽聽,也不是不會說人話麼。」
你的腿又不是我打斷的,憑什麼慣你的臭毛病?
短暫的小插曲過去之後,姜九仿佛瞬間從張牙舞爪的野貓馴服為家貓,說話的語氣都乖順很多。
「小人五六歲上就跟著家中長輩上山了,一年能有三百六十日出門打獵,對那片山林簡直比自家後院都熟,有時走得遠了來不及下山,在上頭一住幾天也是有的。」
「無論颳風、下雨、下雪,小人都是去過的,哪裡什麼時候不能走再清楚不過,怎麼會失足?」
說到最後,姜九的情緒又不可避免地激動起來,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消失的右小腿,不斷重複道:「有人害我,是有人在害我!」
他剛三十歲,正值壯年,乾的又是打獵的營生,怎麼能少一條腿!
林家良搖了搖頭,「嘖。」
捕頭聽著威風,但其實日常處理最多的就是各種雞毛蒜皮的爭吵、鬥毆和意外,實際操作很接地氣。
雲匯府多山多水,在這兩處發生的事故也就格外多,林家良兩天前剛處理過一起河邊吵架,結果雙雙落水,腦門兒被過往船隻磕破的糾紛,知道這世上最多的就是意外,當下就道:「淹死的都是會水的,雲匯府多少獵手?我們也沒少接手類似的案子,你光說自己是被人害的,有證據嗎?」
雖然剛才他呵斥了姜九,但其實還挺理解對方此刻的心情:任何人都不能立刻接受自己殘廢的現實,更何況還是養家餬口的頂樑柱,尤其這傷還是因為自己的自大弄出來的。
與其讓人嘲笑,不如找個憎恨的對象……
這很正常,十個人里至少八個人會這麼做,轉嫁責任本就是人的本能。
姜九愣了下,然後直接陷入瘋狂,「有人要害我,他想殺我!他想殺我!」
癲狂的情緒進一步升級,剛才還是「有人要害我」,現在直接成了「有人要殺我」。
青筋暴起的姜九在床上瘋狂掙扎,兩隻胳膊亂揮,甚至忘了自己殘疾的現狀,直接就想下床,嚇得他老婆上去阻攔,結果被他一拳打倒在地。而姜九也因重心不穩和斷腿處傳來的劇痛跌落在地,打著滾發出一陣陣不似人聲的嚎叫。
「啊,我的腿!我的腿!」
「殺我,是哪個王八要殺老子!腿,我的腿啊啊!」
失控的人是不會在乎外界情況的,有幾次姜九的胳膊差點就打到度藍樺了,林家良立刻拉著她後退,把自己橫在兩人之間。
「師父後退,來人,去請宋大夫!」
姜九整個人都瘋魔了,尚未癒合的斷肢處不斷滲出鮮血,眨眼功夫就把厚厚的紗布染透了,傷口的位置隨著他的扭動在地上劃出一道又一道鮮紅的印記。
沒一會兒宋大夫就過來了,一看情況就直皺眉,「怎麼搞的!快來個人把他弄上去綁起來,不要碰到傷處,我去煎藥。」
林家良朝外喊了一聲,兩個捕快就進來熟練地把姜九扭回床上,用幾根布條把人捆住了。
奈何姜九還在不斷掙扎,血蹭的到處都是,其中一人為難地看向林家良,「頭兒?」
林家良眉頭一皺,「砍昏他。」
再這麼下去,不等宋大夫的藥拿過來,他就要因為失血過多翹辮子了。
隨著姜九的昏迷,整個世界都清淨了,林家良鬆了口氣,對度藍樺道:「師父受驚了,咱們先出去吧。」
度藍樺看了眼撲在床邊哭泣的女人,對妞子道:「幫她拿點藥粉。」
剛才她被姜九打倒,左邊臉都腫了,大半隻手都被蹭掉了油皮,看著怪可憐的。
見度藍樺怔怔出神,林家良問道:「師父,您想去看看?」
度藍樺嗯了聲,「百姓求告,衙門就要受理,況且姜九的樣子你也瞧見了,若不查一查,他也不會死心的。」
林家良就道:「那也容易,這種小事哪兒就要師父親自出馬了,我派幾個人去瞧瞧就是了。」
雲匯府地大物博人多,每日大小事情無數,衙門上下一兩千號人都忙得團團轉,自然要根據事情的輕重緩急分派人手。像姜九上山失足受傷這種事,實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了,只需要派下頭的普通衙役出面即可。
度藍樺活動下手腳,「我是個閒人,倒也不用勞動衙門的人,正好才剛宋大夫跟我說了幾樣草藥,順道上山認一認也好。」
她名氣雖大,但其實是個白身,平時衙門裡的事兒壓根兒勞煩不到她,不過偶爾遇見感興趣的案子了才摻和一把,眼下秋忙時節最閒的還真就是她。
見她執意如此,林家良也沒有再勸,只派了兩個熟悉山勢地形的衙役隨行護送,這才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度藍樺先讓人向肖明成傳了話,說自己中午不回來吃飯了,然後直接帶著妞子和韓東騎馬出城。
要不怎麼說人手多了好使喚呢,眼下阿德回京城辦事,若還是只有他一個手下時,這會兒的度藍樺就是個光杆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