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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46:31 作者: 少地瓜
所以在林娘子還對著攢下來的銀子欣喜若狂不知所措時,蘇娘子和流雲先生就已經計劃好怎麼花出去了……
度藍樺道了謝,對阿德和韓東道:「行了,不早了,你們送妞子回去歇著,也不必再回來,等會兒我跟你們老爺自己回去就成。」
左右是在衙門裡,四面八方全都是執勤的衙役,有什麼事兒吆喝一嗓子也就夠了。
稍後去到仵作房時,黃兵正靠牆打盹,腦袋一點一點的,雁白鳴卻還在睜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挑燈夜戰,對著從屍體身上扒下來的棉襖念念有詞。
度藍樺還沒進門就揚聲道:「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衣服不對勁,」雁白鳴擰著眉頭道,「裡面是粉色的,還藏著繡花。」
「什麼不對勁?」黃兵被從半夢半醒間驚醒,眼睛還沒睜開的就刷地抽出刀來做防備狀。
肖明成失笑,朝外抬了抬下巴,「辛苦了,先去睡吧。」
再過去兩天中,黃兵也跟眾衙役參與尋人,累得夠嗆,今天又負責運送屍體、盯雁白鳴,消耗著實太大了。
他掙扎了一回,還想再堅持下,結果一抬頭就發現肖明成都快有重影了,只好訕訕地回去休息。
打發走了黃兵,肖明成才上前看雁白鳴說的不對勁,誰承想還沒走到近前就聽先一步過去的度藍樺嘆了口氣,「這孩子,真是不容易。」
難怪雁白鳴說這衣服不對勁,因為壓根兒就是一件女式棉襖改的。原本是粉色繡花的襖面,自然不好給男娃穿,改衣裳的人這才將衣服反過來,把原本的青色內襯當了外皮。
就是這麼一件撿了異父異母姐姐的舊衣裳,石頭也不知穿了幾年,洗得泛白不說,領口和袖口都快要磨穿了。
方老六缺錢嗎?並不,據林家良描述,方老六本人和他的兩個孩子可都是面色紅潤、衣裳簇新,就連阿圓自己也收拾得能看過眼去。
唯獨石頭,在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穿著一身別人不要的破衣爛衫,孤獨的死在了無人的荒野。
他所遭受的不公和虐待不僅限於此:
分明是八歲的孩子,但他瘦骨嶙峋的身軀甚至還比不上正常六七歲孩子結實,上頭密密麻麻擠滿了無數新舊交加的傷痕。
有細條狀的,那是用雞毛撣子之類的小棍兒抽的;
有一頭粗一頭略細一點的,那是用褲腰帶打的……除此之外,甚至還有一個個圓點狀的燙傷疤痕。
度藍樺氣得直打哆嗦,她甚至忍不住去想,是不是石頭是受夠了這無窮無盡的苦難,所以乾脆選擇自盡?
肖明成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脊背,像當初哄兒子一樣安撫性的順了幾下。
他們現在要做的,能做的,就是查明石頭的真正死因。
如果是他殺,那自然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如果是自殺,逼他做出這個選擇的人,也必須得到嚴懲!絕不能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揭過去。
他問雁白鳴,「還有別的線索嗎?」
為延緩屍體**進度,停屍房是一律沒有地龍的,冷得跟冰窖一樣。雁白鳴一雙手早就凍成紫蘿蔔,渾身上下幾乎沒有知覺了,聞言一邊在地上蹦蹦跳跳暖身子,一邊搖頭晃腦道:「沒有了沒有了,除非讓我切開看看,讓我切開看看吧,看看吧看看吧看看吧……」
最後的循環,他直接是一邊圍著度藍樺和肖明成蹦著轉圈,一邊複讀機成精一樣嗷嗷叫的。
三百六十度環繞立體聲也不過如此,肖明成被他吵的眼睛耳朵腦仁兒都疼,度藍樺都顧不上傷感了,擺擺手,看著他凍成青紫色的嘴唇道:「明天,明天再切哈。你先趕緊回去泡個熱水澡暖和下,別凍壞了,廚房還替你留著羊湯呢,記得喝了再睡。」
雁白鳴恍若不覺,「我不要羊湯!蛋糕蛋糕,要甜甜的軟軟的蛋糕!」
度藍樺啼笑皆非地點點頭,「行行行,都要都要,趕緊去吧啊。」
再這麼下去,人都要凍廢了。
馬上就能切屍體,還有甜甜的蛋糕吃,雁白鳴就覺得自己身上好像噗噗噗開出來一大片五顏六色的小花,開心的簡直要飛起來了。
他嘻嘻傻笑著往外跑,結果因為在溫度過低的仵作房待了太長時間,凍到僵硬的手腳不聽使喚,直接磕在門檻上,撲通一聲面朝下扣倒了,哼哼半天爬不起來。
度藍樺:「……」
肖明成:「……來人,將雁仵作好生送回去,順便幫他洗個熱水澡。」
因為有心事,晚上睡得也不安穩,次日度藍樺和肖明成都起了個大早,早飯桌上還在爭分奪秒討論案情。
二月份就是縣試,這是肖明成上任後的第一次開考,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縣試過後又有府試、院試,以及迫在眉睫的春耕,可能發生的春汛……要忙的事情一波接一波,他實在不能將有限的精力耗費在一起簡單的孩童死亡案上。但作為本地父母官,作為一名父親,他又確實是關心案情進展的,所以就見縫插針地通過這些碎片時間獲取信息。
「既然已經斷定是溺亡,那麼雁白鳴說的解剖還有必要麼?」對不擅長的領域,肖明成向來不掩飾自己的無知。
「有的。」度藍樺已經喝了一碗粥,又自己添了第二碗。
這雜糧粥是夜裡就開始小火慢熬的,這會兒早就熬出厚厚的米脂,香濃黏稠。裡面除了常見的五穀外,還加了紅棗、枸杞和核桃,根本不用加糖就滿口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