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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46:31 作者: 少地瓜
    但十八歲那年,有個勇敢的姑娘驟然闖入他死氣沉沉的人生,給他已經乾涸的人生塗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讓他的世界不再是冰冷的黑白二色。她說不怕,說人都有生老病死,一切不過偶然。

    比起歡喜,余棉更多的是恐懼,他害怕自己再連累無辜的人,所以避之不及。

    但陷入愛情中的少女總是天下最無畏的人,她帶著與家人決裂的決心來找余棉,眼睛裡擎著淚水,卻還是倔強的問道:「如果沒有那什麼論道,你會不會娶我?」

    那樣熾熱純粹的感情足以融化岩石,讓余棉根本無法違背自己的真心,說出否認的話。

    於是他們成親了,並且在一年後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余棉歡喜的要發瘋,他覺得一定是老天也覺得自己太過卑微可憐,所以派了一位仙女拯救自己。

    而現在,他又有了一個小仙女。

    他給女兒起名為阿彩,希望她今後的人生也能像這個世界上的幸福一樣,色彩斑斕。

    伴著妻子的笑容,女兒稚嫩的「爹爹」,余棉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的幾年,然後不幸再次降臨到這個早已被苦難折磨得不堪重負的男人身上。

    三歲的女兒只是在春日不小心淋了一場牛毛細雨,突如其來的高燒便奪取了她幼小的生命,妻子大受打擊一病不起,終於也在兩年後撒手人寰。

    上克父母兄弟,下克妻子兒女……

    短暫的幸福後,命運再一次向余棉露出猙獰。

    那個時候,余棉已經在衙門做捕快了,他每天都會將自己抓捕壞人的事情說給妻子和女兒聽,也曾在她們純粹的崇拜的目光中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但現在,英雄眼睜睜看著親人離去,卻依舊無能為力。

    接下來的幾年,余棉宛如行屍走肉,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拼命幹活,原本說他頗有天分的老捕頭也無比痛惜。

    他只覺得諷刺,就算他拼命往上爬,又有什麼用?他所重視的人,已經全都不在這裡了。

    直到有一天,余棉像往常那樣坐在華燈初上下的橋頭髮呆,身後突然一道稚嫩的嗓音響起,「你冷不冷呀?」

    扭過頭去的一瞬間,他以為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圓圓的小臉兒,彎彎的月牙眼,脆生生的聲音……

    他恍惚著想,如果阿彩能順利長大,也會是這樣吧?

    見余棉不說話,那個小姑娘很自來熟的說自己叫斐斐,又蹲下來,難掩擔心地問道:「你為什麼哭了呀?你的爹爹媽媽呢?」

    那天傍晚,路過的行人都看到了詭異的一幕: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嚎啕大哭,一個小姑娘則笨拙又耐心地輕輕拍著他的頭……

    余棉覺得自己已經死去的心又神奇地活了,他主動向上司請求調換巡街路線,只為能多看看那個小姑娘。

    他親眼看著那個小丫頭從白白胖胖長到亭亭玉立,空洞的心好像也被一種名為幸福的東西填滿。

    余棉甚至開始偷偷地攢嫁妝,他想,等來日斐斐成親,自己一定要厚著臉皮添一點東西。或許是一支很普通的銀釵,或許是一匹漂亮的料子……

    但老天連這最後一滴陽光也要奪去。

    四年前的正月十九,余棉例行巡街時發現每天都出門採買的斐斐第一次閉門不出,然後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空前的不安吞噬了余棉的內心,他終於忍不住,主動登門詢問。

    開門的是啞娘,她看上去活像一具行屍走肉,紅腫的雙眼昭示著不安。但她只表示斐斐著涼了,要休息。

    再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斐斐時,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余棉大吃一驚。如果說原來的斐斐是含苞待放的少女,那麼現在,尚未來得及徹底綻放的花朵便已然凋零。

    余棉開始擔心斐斐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幸,而且很快的,他的擔憂被證實:

    斐斐上吊了。

    看著眼前冰涼僵硬的屍體,余棉的世界轟然倒塌,他不信老天會這麼殘忍。如果一定要人死,為什麼不是自己?

    他不信那個總是不吝嗇用最大的善意對待他人的少女會無故自盡,狠心逼問了啞娘之後,隱約窺探到一點端倪。無邊的怒火將他席捲,將他最後一點理智焚燒殆盡。

    那個曾經精明能幹的捕快仿佛又回來了,余棉開始了艱難的查找,甚至頻頻出入曾被自己鄙夷的賭坊、酒肆,裝成醉生夢死的樣子與人套話。

    終於,他從一個叫葛大壯的醉漢口中聽到了最心碎的消息……

    「你們能相信嗎?」余棉神色平靜地看向度藍樺和肖明成,「他只是想在那個敗家子跟前賺點臉面,就慫恿對方去禍害好人家的姑娘。怎麼就有人這麼壞?」

    他沒有失控的大喊大叫,也沒有涕淚俱下,不是不恨,也不是不難過,而是在過去三十多年中,這兩種感情一直充滿了他的內心,太久了,也太多了,以至於近乎麻木。

    葛大壯先去踩點,然後等巡邏的隊伍過去,便帶著胡興業爬了牆。

    他早就看好了,這家只有一個小妞兒和啞巴娘,絕對逃不過他們兩個成年男子的手掌心兒……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胡興業高興完之後,自然不忘葛大壯這個功臣,非常慷慨地將人「賞」給了他。

    他搶走了斐斐的肚兜和小褲,並威脅說如果來日事發,就要反告她勾引自己,然後找機會殺了她那個啞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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