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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46:31 作者: 少地瓜
    人都死了好幾年了,許多過去的恩恩怨怨也隨風消散,雖然還是恨,可如今再回想起來,竟也能從腐爛中扒拉出那麼丁點兒好。

    黃賭毒,這三樣東西但凡沾上,就再也戒不掉的,度藍樺見過太多因為它們而家破人亡的案例,「但輸多贏少,是不是?」

    尤其是賭徒,他們是這三類人之中唯一一種可能賺錢的,有不少男人賭贏了就對家人千好萬好,賭輸了就非打即罵。而又有不知多少女人貪戀那一點兒概率微弱的好,反而捨不得離開,最後統統患上斯德哥爾摩症,反而越加維護起家暴的男人來……

    所以度藍樺格外佩服林娘子,世道這樣艱難,對女人這樣殘酷,她分明也曾感受過那丁點兒的甜,可竟還能抵住誘惑,毅然決然與昏暗的過去分割。

    哪怕放到現代社會,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林娘子心裡那點甜滋味兒再次消失,嘆息著點了點頭,「是,人家開賭坊的又不傻,忙活一通,咋能叫賭徒把銀子賺走了嘛!都是下套的,可惜那死鬼是個不長腦子的,死活想不透這個理兒!」

    「他又愛喝酒,手裡根本存不住錢,灌了黃湯就滿大街撒潑發瘋,說的自己多大本事似的……」

    「他奶奶和親娘都是被枕邊人連打帶氣折磨死的!他有樣學樣,還想打我呢,呸,老娘死都不怕,會怕他?我就跟他打!那些潑皮無賴都是柿子挑軟的捏,我硬氣起來,他自己先就軟了,我帶著孩子跑,他巴不得呢!」

    度藍樺嘆了口氣,「你真是不容易。」

    林娘子飛快地抹了抹泛紅的眼角,故作不在意,「女人嘛,哪個容易?如今都好了。」

    頓了頓,她忽然壓低聲音道:「其實夫人,我也不是因為怕他打人才走的。」

    打有什麼了不起嘛,誰打死誰還不一定呢。

    度藍樺心頭一動,知道這是要進入正題了,不由得也緊張起來,「怎麼說?」

    「您說的那個胡興業,我也是知道的,」林娘子舔了舔嘴唇,不屑道,「那就不是個東西,仗著自己家裡有點臭錢到處浪,一點正事都不干。得虧他不是長子,不然胡家的家業遲早被他敗光了!他們倆是大概四年前在賭坊認識的,那死鬼也沒個正經營生,整天在外頭四處搜羅,看見個有錢的便上去巴結,給人當狗腿子、當打手、□□,只要給銀子,什麼都干。」

    「賭坊的人知道胡興業家裡有錢,就故意做套,先讓他贏,把人哄高興了,再來一筆大的,然後就輸了……後來胡老爺知道了,親自帶了打手上門,賭坊的人就不敢再招待胡興業了,那死鬼倒是時常蹲在青樓門口等著他。」

    度藍樺微微蹙眉,「等他做什麼?」

    「我就是因為這事兒覺得葛大壯簡直不是個人,所以狠心跑了的。」林娘子咬牙切齒道:「他有一回得了胡興業的賞錢,在外頭酒館喝醉了家來,嘴上沒個把門,說漏了不少事呢。」

    原來那胡興業仗著家裡有錢,十來歲就是本地青樓的熟客了,後來還借著會客訪友的名頭去外地嫖,不過露了行跡之後,胡老爺就不許他隨便出城了。時間一長,胡興業把本地知名不知名青樓里的姑娘都嫖了個遍,漸漸覺得乏味起來。

    就在這個當頭,葛大壯給他出了個餿主意,說老婆還是別人的香,那些窯/姐兒本就是給人睡的,能有什麼趣兒?左右您胡三少爺有錢,不如去勾搭幾個良家婦女耍耍。

    胡興業哪兒玩過這個啊!多麼刺激,一聽就激動了,果然交代葛大壯去辦。

    葛大壯整日遊手好閒,對居民區的情況了如指掌,又細細調查了一回,很快就搞清楚誰家的老婆不安分,誰家的老婆最風騷云云……

    聽到這裡,度藍樺覺得自己好像又隱約抓到另一個案件至今未破獲的原因:

    反正是死有餘辜的,又沒人催著,不好破就暫時擱置唄!

    衙門的人,大多數都有那麼點兒嫉惡如仇的意思。

    林娘子繼續道:「聽說一開始胡興業只是對著人家的老婆下手,找那些你情我願的偷情,可後來又覺得不過癮,就想玩弄良家女子……」

    你情我願倒也罷了,能被勾搭的女人也不是好的,各打五十大板唄。可你好端端的,去禍害人家良家女子像什麼話!

    簡直不是人。

    度藍樺覺得噁心,「真得手了?」

    林娘子搖搖頭,「那會兒我就跑了,只是隱約聽人說起,好像胡興業在青樓吹過牛皮,說自己真禍害過好人家的姑娘。」

    她開的這家客棧來的都不是什麼體面人,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消息來源反倒比明面上更靈活可靠。

    「那難道沒人報案?」度藍樺追問道。

    如果有人報案卻任由胡興業繼續逍遙法外,那司馬通索性也別去禮部任職了,直接轉道去刑部受審吧!

    「姑娘家遇到這種事,有幾個願意對外說的?」林娘子唏噓道,「恨不得都不知道才好呢!胡家又有錢,聽說但凡有想鬧的,就給銀子打發了……」

    沒人報案,衙門自然也不會調查;而即便司馬通聽到風聲想查辦胡興業,奈何物證被毀,受害人也不開口,怎麼查?

    所以縱然流言如沸,沒有真憑實據,誰也不能拿胡興業怎麼著,誰也不能說他真就做了什麼罄竹難書的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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