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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46:31 作者: 少地瓜
    剩下的就是自己野蠻生長和民辦書塾。

    之前度藍樺為了設立女子學堂曾經花大力氣研究過大祿朝的教學模式,發現民辦書塾這種近乎於公辦和民辦之間的折中方式非常有趣,酷似後世官方承認的私立學校。

    首先創辦人要去官府掛名,進行一系列審核:檢查是否有犯罪記錄,是否有教學的能力,通過之後才能發放許可,然後就可以收費招生了,同時每年要向官府繳納一定稅金。

    民辦書塾收費高昂,但教學質量相對有保障,生源中富N代們占據絕對優勢。

    而傷者李香秀的相公王承,恰恰就在本縣一位老進士設立書塾中讀書!每年光學費就高達十五兩銀子!

    據度藍樺所知,一個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生活費也不過三十幾兩,生活得還能挺自在,而王承一個人就占了一半,偏他自己還是個不掙錢的。

    最要命的是,他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連秀才都沒考上,還是白身……

    了解到這一點後,度藍樺突然就理解並同情起大小宋氏了:

    光伺候一個爹就已讓人精疲力盡,然而這頭孩子又要出來了,等到六七歲上懂事了,是不是也要送去上學?

    這無窮無盡的沉重負擔,真是想想就讓人絕望。

    這一搶救就搶救到了月上梢頭,下地回家後找不到人的肖明成也摸了過來,剛進醫館就被濃烈的血腥氣熏得夠嗆。

    「這麼晚了嗎?」度藍樺是知道肖明成每日早出晚歸的,見他過來還有些驚訝,從窗子裡探頭一瞧,果然星星都出來了。

    道路兩旁的店鋪都點了燈,宛如兩條橙紅色的長龍在夜幕中蜿蜒開去。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已經換了一波,無數結束一天工作的百姓們紛紛走出家門,去酒樓飯莊中挑選自己心儀的美食,空氣中浮動著複雜的食物香氣和各色叫賣聲。

    大祿朝的商業相當發達,住在城市中的百姓們也頗懂得享受,哪怕是平山縣這樣的小縣城,城中百姓也有相當一部分不自己開火,而是每日花百十個大錢出來解決三餐。

    糖心芝麻餅和蜜煎等帶糖的零嘴兒要貴一些,而一個素餡包子只要兩文錢,帶肉餡兒的多加一文,各色醃製小菜裝滿碟子也不過一文錢,略上些檔次的蒸魚、熏雞、煎肉都分裝成小碗,每碗價格都在二十文上下。

    只要有穩定的收入,大部分百姓都負擔得起。

    每次看到這幅場景,度藍樺都會感慨一句:百姓安居樂業,成寧帝實在算得好皇帝。

    肖明成去她旁邊的位子坐下,「還沒吃飯吧?」

    度藍樺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搖搖頭,「唉,吃不下。你吃了嗎?」

    剛才李嬤嬤來送過一回飯,可裡頭還有一對母子生死未卜,她實在沒心情,就讓原封不動帶回去了。

    肖明成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胃部,「午時被幾個大爺硬塞了窩頭,我不好回絕,倒是頂餓。」

    百姓們沉甸甸的愛啊。度藍樺失笑,把事情言簡意賅地說了,肖明成的視線立刻就開始在那一大家子人身上掃來掃去。

    本來度藍樺這位官太太已經令人望而生畏,沒成想入夜後又來了個滿臉胡茬的官兒,一張乾瘦的黑臉在夜色下尤為可怖,那冷颼颼的氣勢好似地府里出來的閻王,嚇得孫老太太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王承上前見禮時也哆哆嗦嗦的。

    該問的白天度藍樺都已問過,肖明成累了一天,也不愛跟他們說些沒用的,只是面無表情擺擺手叫他們退下。

    度藍樺看看瑟瑟發抖的王家人,再看看肖明成,突然噗嗤笑出聲來。

    肖明成不用轉臉就知道這人心裡沒憋什麼好話,索性也不問,「哼。」

    度藍樺忍笑,忽然覺得輕鬆了點,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聲道:「黑點也不難看,挺有男子漢氣概的。」

    肖明成勉為其難的扭過頭來,高高仰著下巴,「當日也不知是誰說什麼風乾排骨、醬油雞……」

    說到最後,他自己先就忍不住帶了笑意。

    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她從哪兒學的這些亂七八糟擠兌人的話。

    要不是氣氛不合適,度藍樺肯定要大笑一場,她打量下肖明成脖子上越發清晰的筋脈和面部輪廓,也有點擔心,「回去後讓宋大夫幫你把把脈,適當補養一下,再這麼瘦下去人要出問題了。」

    合作才開始幾個月啊,小夥伴可不能倒下去。

    誰知肖明成就跟會讀心術似的,盯著她瞧了會兒,幽幽道:「可我總覺得,這份關心裡頭摻雜了旁的東西。」

    這感覺不是一次兩次了,之前他就曾無意中發現度藍樺偶爾會偷瞟自己,那眼神中沒有多少男女之情,卻仿佛在稱斤論兩的權衡什麼似的……

    度藍樺見鬼似的瞪著他,堅定搖頭,「我沒有!」

    肖明成雙眼微眯,才要說話,隔壁過濾泔水桶後烘烤藥渣分辨的小學徒就走了出來,「大人,夫人,藥渣大約辨認出來了,草民雖不知道原本的藥方是怎麼樣的,但師父說過,坐胎藥這種東西大同小異,多是滋陰補氣為主。草民從裡頭挑出十三味滋補的藥,但奇怪的是,還有另一種,本不該入藥的。」

    說著,他推過來一張白紙,上頭躺著一小堆乾巴巴黑漆漆的草。因為泡過了泔水,還不斷散發著古怪的臭味。

    肖明成和度藍樺都不通藥理,新鮮的藥草擺在眼前都未必認得出,更何況是煮過、泡過、又烘乾的,兩人看了又看也認不出來,謙虛求教,「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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