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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9:46:22 作者: 無處可逃
    她會的!

    那個時候的她那樣脆弱,她怯怯的表情他還能記起來,她說:「她那么小,大火燒起來的時候……她一定很害怕吧?我想到那個場景,就覺得很難過。」

    她幾乎要告訴他真相了——

    可他只是以為她累了,像哄一個孩子一樣,希望她能好好睡—覺,睡醒就好了。

    他的額角一跳一跳的,可那個時候,他竟然沒有察覺到分毫異樣。

    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把車窗落下來,初冬的寒風卷進來,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此時終於開出了市區,離韓家不過五分鐘的車程。

    他用力踩下油門,這個時候已經不用在乎會不會收到超速罰單了,他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只想走到舒莞面前,抱住她,告訴她,這個世界再險惡,可從今往後,他會替她擋!

    韓家的大門打開,他開車進去,剛剛停下車,—抬頭,舒莞果然站在那裡。

    因為背對著他,他不得不仰頭,想叫她的名字。

    可她還沒有反應,另一個女人沖了過來,手裡還握著一把鋒銳的水果刀,一刀刺了過去。

    霍永寧一顆心幾乎停止了跳動,時間瞬間凝固住了,熱血湧上了腦海,他想做些什麼,想要拉開她,想要確認她沒事,可偏偏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踉蹌著後退,然後抵在露台的欄杆上,纖細的腰往後一折,墜落下來。

    她穿的是一件白色連衣裙,那個墜落的過程無限的漫長……像是白鴿,輕盈地落下來。

    他終於反應過來,飛奔去想要接住她,可到底晚了……她落在他身前的草地上,重重的悶響,仿佛被折斷了四肢的布偶,躺在那裡,鮮紅的血早已浸透了雪白的布料。

    一動不動。

    「莞莞……」霍永寧只覺得自己已無法呼吸了,甚至不敢碰一碰她,跪倒在她身邊,低低叫她名字,「莞莞……」

    她似乎聽到了,卻沒有睜開眼睛,指尖微微動了動,仿佛要探向他的頸間。

    「莞莞,你別怕。」他握住她的手,以此克制住自己的顫抖,伸手去拿手機,「我在這裡——你會沒事的。」

    足足花了十秒鐘,撥通了120,他保持著一樣的姿勢跪在她身邊,握住她還溫暖的手,有些麻木,卻又重複著:「莞莞,我要你活著……」

    十分鐘後,救護車趕到,醫生和護士跳下來,簡單檢查了一下,嘆了口氣,沒有做任何措施,只是把她抬上了車。

    她的手離開了霍永寧的掌握,軟軟垂下來。

    他終於瘋了一樣攔住醫生:「你救她啊!快救她啊!」

    有人上來拉住他,低聲說「節哀」。他這才發現周圍居然有那麼多人——醫護人員,警察,剛剛趕來的孫辰,韓家的下人,和呆呆站在一旁的鐘楠。

    那種叫做懊悔的情緒,又一次,更加強烈地擊中了他。

    時間的轉輪如果能回到之前,如果他不顧一切地闖一次——不,兩次紅燈,他就能趕得及救下她。

    可是此刻再這樣想,又有什麼用呢?

    他要她活著,可她走了。

    這個世界,不是你想要怎樣,就能真的怎樣。

    哪怕你權勢滔天,富可敵國,你挽回不了生死。

    你永遠不會無所不能。

    小的時候,他哭了兩天時間,終於接受了念念走了這個事實,又花了十多年想念這個不存在的小女孩。可是上天,或者說命運,比他能想像到的更殘忍。它把她悄悄送回來了,甚至陪伴他走過了忽長忽短的一段時光,然後告訴他,這是一個小小的玩笑。

    小時候念念不會屬於他。

    長大後的舒莞,依然不屬於他。

    而這次,他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能坐在醫院底層的太平間外,只是麻木地坐著而已。

    直到警察走出來』把一條塑料紙包著的項鍊遞給他:「這是她的遺物,家屬要保存嗎?」

    是她最寶貝的珍珠項鍊。

    霍永寧接過來,拆開塑料紙,那粒珍珠在掌心輕輕滑動。

    他看著它滾來滾去,色澤華潤。

    她為什麼這麼珍視它呢?

    他怔怔的想,或許這條項鍊是她媽媽留給她的,以後問下小姨就知道了。

    霍永寧正要收起來,忽然摸到珍珠上小小的裂縫。他用指尖捻起來,仔細地觀察,原來這粒珍珠是可以打開的。

    輕輕用力掰開來,裡邊藏著一張摺疊了很多層的小糖紙。

    熟悉的牌子……是她小時候最愛吃的白巧克力,那時他提了一大盒去醫院看她,又怕醫生不給她吃,小心地在她掌心塞了一顆小小的。

    她很用心地把它珍藏起來,塞在這粒珍珠里,幾乎不會離身。

    很多次他看到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無意識地摸那粒小小的珍珠,原來……這就是她和這個世界對峙的勇氣。

    幼時的自己,竟然是她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裡,唯一能支撐下去的溫暖,甚至一直支撐她,走到生命的盡頭。

    他怔怔地看著那張糖紙,難以克制地想,從小到大,自己喜歡的女孩受了那麼多折磨和痛苦,他竟然一無所知。

    甚至,在她剛剛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他那樣惡劣地對待她,把她當做發泄的工具,毫不留情地諷刺她,用那些所謂的物質贈予侮辱她,而就在不久前,他還狠狠地打過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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