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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而且他發這個音節,還容易噴口水出來,樂得沐元瑜快笑倒在床上,反過去跟著他學,把嗓門放軟了道:「怕怕?」
「啪啪。」
寧寧吧嗒著小嘴,肯定地道。
「哈哈----」
朱謹深目光柔和,拿了帕子把寧寧噴到下巴上的口水擦乾淨,他不會跟這么小的孩子搭話,但很喜歡看沐元瑜來逗他,母子倆一來一往,跟認真在交流一樣。
正樂著,滇寧王妃過來了。
「母妃。」
沐元瑜站起來。
滇寧王妃皺著眉:「瑜兒,你過去看看吧,你父王把柳氏那一茬想起來了,叫人提了她到跟前,罵了她一通,要親眼看著人勒死她。」
沐元瑜愣了下:「----父王這又是何必。」
滇寧王在柳夫人身上栽了那麼個大跟頭,是絕饒不了她,只是一回來先忙著把女兒連同外孫打發到京城掙前程去了,他本來重病的人,精力不濟,有一件事忙著,就沒想起別的來。
現在想起來了,立時就要處置了。
父親的姬妾,沐元瑜不便發表什麼言論,柳夫人反水後的作為可以在她這裡抵消掉一部分過往,但在滇寧王那裡不行,她也是沒有辦法。
只是就算要處置她,叫個人去清婉院去就是,何必看著人在眼跟前造殺孽,一個重症病人看這種場面,真的好嘛。
「我也是這麼說,你父王這個人,真是一輩子都不著個調!」滇寧王妃氣哼哼地道,「現在好了,柳氏不想死,在你父王的臥房裡鬧起來,兩個婆子都拉不住她,鬧得你父王頭疼起來,下人一看他不舒服,更不敢使出大勁了,外面人聽見動靜去報了我,我是懶怠理會他那些爛帳----」
沐元瑜先是微訝,柳夫人那麼個嬌怯怯的人,有力氣掙脫兩個婆子的挾制大鬧起來?但緊跟著滇寧王妃下面的話,就讓她沒工夫想這點疑問了。
「只是柳氏似乎嚷嚷著,說要見你或者二殿下,有事要告訴你們,我怕耽誤了什麼,才來叫你去一趟。」
滇寧王臥房裡。
兩個婆子呼呼喘著粗氣,焦急地伸著手但又不太敢動彈。
因為柳夫人已經撲到了床前。
她的形象也很不好看,髮髻被扯散了,亂糟糟披了一肩膀,半隻袖子被扯壞,內里露出的胳膊上縱橫著兩三道血痕,一臉淚痕,整個人跌坐在床前的腳踏上發著抖,表情似哭似笑,看不出個分明,只有一雙眼睛亮得出奇,往外迸she著求生的光芒。
沐元瑜攜著朱謹深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個情景。
滇寧王被柳夫人擋在床後,聽見腳步聲,努力抻著頭,忙道:「瑜兒,咳咳----快把這賤人弄走,她反了天了!」
沐元瑜實在是沒好氣:「父王就不能好生保養些。」
就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重症病人,她真是服了。
「世子,世子!」
柳夫人沒要人拉扯,自己連滾帶爬地過來了,到她跟前拉著她的下擺哭求道:「妾不想死,不想死啊,求世子跟王爺求求情,饒了妾這條命罷!」
滇寧王在床上氣得直喘:「你這賤人,你害死了珍哥兒,你還有臉活著!」
「是,是妾不好,珍哥兒沒了的時候,我就想著我陪了他去算了,王爺不會放過我,我往後就算活著,跟死也差不了什麼,可、可是----螻蟻尚且貪生,我還是不想死啊!」
柳夫人說著,捂臉大哭起來。
她是餘孽最重要的一顆棋子,但她本人,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她沒有堅定的信念,也沒有超絕的意志,她只想好好地過作為一個「夫人」的日子,不要被同黨找到,錦衣玉食地安穩地生活下去。
這個念想被打破,她的人生重回顛沛,但即使是這樣註定慘澹的餘生,她也還是想活下去,這是作為一個人求生的本能。
她不想死。
沐元瑜嘆了口氣:「你就要和我說這個?」
不是她心狠,以柳氏對滇寧王府造成的破壞,滇寧王要殺她是情理之中,她也不能阻攔。
「不、不是的!」
柳夫人被這一句提醒,從對死亡的極端恐懼里回過神來,忙道,「世子和二殿下不是一直想問我大哥的事嗎?我剛才忽然又想起來了一點!」
朱謹深目光一凝。
沐元瑜也正容:「你想起來了什麼?」
柳夫人胡亂抹著眼淚,惶惶然地轉頭看了一眼滇寧王,道:「世子和王爺答應了不殺我,我才敢說----」
「你還敢要挾我!」滇寧王氣得又是一陣大喘氣。
沐元瑜猶豫了片刻,她也是沒想到,他們追問柳夫人這些時日沒有結果,不想柳夫人被滇寧王一嚇,居然嚇出了點線索來,在毫無頭緒的現階段,這點線索是彌足珍貴了。
「父王,大事為重,不如就饒了柳氏罷。」她勸說滇寧王。
滇寧王先不答應:「不行!你要問話,把這賤人打上二十棍,我不信她還能嘴硬。」
「打五十棍我也不會說的!」柳夫人緊跟著就道。
沐元瑜瞥了一眼柳夫人,以她的身板,五十棍下去足以要了她的命了,她還是想著和平些解決此事,就又勸了兩句,滇寧王不知哪來的靈感,忽然鬆了口,道:「依你也行,但是,你也得聽我的話,不要動別的心眼,依著我的主意,乖乖上京去。」
沐元瑜:「……」她跟這麼尊爹實在攢不出力氣對著幹了,只好道,「行,那我們說定了?」
滇寧王不是非常情願地點了點頭,又瞪了眼柳夫人:「你可別做還跟從前似的夢!」
柳夫人怯怯地道:「妾不敢,妾願意落髮出家,能有口粗茶淡飯就滿足了。」
她在生死邊緣爆發出的能耐著實不小,這麼一說,滇寧王終於冷哼一聲,不說什麼了。
下面就輪到柳夫人交代她想起的新線索了。
「我大哥改過年紀,不大的時候。」
沐元瑜疑惑又求助地望向朱謹深:這算什麼線索?
朱謹深捏捏她的手,示意她繼續往下聽。
柳夫人努力回憶著:「當時我更小,大約十一二歲吧,在我爹爹書房外面的芭蕉樹下玩,聽到他們在商量改年紀的事,我後來問,我爹不肯承認,說我聽錯了,並且連我大哥回來過都不肯認,只說他在和師爺說話,但是師爺那麼老,聲音跟我大哥差遠了,再者,我爹也不會叫師爺『大郎』。」
沐元瑜聚精會神地聽著,還等著下文,不料柳夫人擦了擦眼淚,就此閉了嘴。
「----沒了?」
柳夫人點頭:「我就記得這麼多了。他們好多事都瞞著我,我當時小,也不關心這些。」
滇寧王深覺上當:「這算什麼線索!來人----」
又要喊人來把柳夫人當場勒死。
柳夫人吃這一嚇,又擠出來了點:「好像是要在什麼案檔上改,我聽得斷斷續續的,又這麼多年過去了,實在不敢肯定。」
這跟沒說仍舊沒什麼兩樣,滇寧王又要喊人,但這回再嚇也嚇不出新的了,柳夫人只是嚇得痛哭求饒。
沐元瑜只能讓人把她帶走,柳夫人見她說話還算話,滿心感激,抖抖索索地哭著走了。
第181章
柳夫人臨危掙扎出的這一點線索,實在雞肋而莫名得很,便是朱謹深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沐元瑜就更一頭霧水了,用腦半晌失敗之後,只能道:「算了,殿下,再過一陣看罷,說不準冒出新的線索,或是逢著對景的時候,一下就豁然開朗了,現在我們對這個首領仍是幾乎一無所知,再想,也是白想。」
朱謹深沉吟著:「也不算一無所知----首先,根據柳氏的新線索,這個人改過年紀,他原比柳氏大兩歲,在柳氏十一二歲的時候有過這個舉動----或者,至少是有過這個念頭,那麼他當時就是大約十四歲左右,他為什麼會想要改年紀?並且還涉及案檔,是什麼案檔?家譜這類肯定是不能算的,再是久遠的事,柳夫人不至於連這常見的兩個字都記不住,應當是她閨中生活中較少出現的物事,她才會記不住。」
他不放棄,沐元瑜也就有信心跟著一同猜下去:「衙門裡的人口黃冊?」
這是本朝的一種戶籍制度,以戶為單位,詳細記載了每一個百姓的姓名年齡籍貫等資料,由各府縣衙門派員深入每家每戶查證統計,造冊完成後,除布政使司、府縣衙門留有存檔外,還會統一報送戶部,主要是作為徵收稅賦的依據。
這本黃冊,每十年更造一次,丁口或是田畝有變化都會在這裡顯示出來----不要嫌棄這個年限太長,以此時的人力物力,這十年一更新能更出準確數據就不錯了,因為直接跟賦稅掛鉤,想法設法在裡面搞鬼的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