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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13:34:58 作者: 溪畔茶
    滇寧王在旁邊加了把火:「瑜兒跟二殿下這門親事,本就是極難辦的。第一,二殿下拖到如今還未成親,這回立了功回去,京里不知多少人家盯著他,倘若皇上聽了那些攪事大臣的話,為他開了選秀,那瑜兒怎麼處?只有把寧寧帶著,旁人一看,他長子都如此大了,那不該有的心就消了大半下去了。」

    滇寧王妃表情更動搖了,是啊,朱謹深這種正牌子的金龜婿,誰家不想要?就算他自己把得住,保不准那些有心思的人往裡下鉤子,假如分別的這些時候里出了岔子,那時候再去尋後悔藥吃嗎?

    「那,」她遲疑著道,「就叫瑜兒復了女兒身同他回去?世子那個身份報個病也罷了----當年早都打了埋伏,倒是不需怎麼費事。」

    滇寧王渾濁的眼中閃著點點精光:「不行,現在就安排太早了。萬一婚事還是不諧呢?總得給瑜兒留個後路。」

    「那依你怎麼辦?」滇寧王妃得承認,滇寧王人品是很不怎麼樣,論起謀算這些事體,還是他考慮周全些。

    「咳咳咳----」到底說了好一會的話了,滇寧王要開口,話沒說出來,先虛弱地咳了起來。

    沐元瑜很受不了他現在還動一堆心眼,但也不能幹看著,只好去倒了杯水來,扶著他喝下去。

    滇寧王歇了片刻,緩過氣來,接著道:「這就要說到第二了,即便皇上看在沐家的功績上抹平了前事,但以朝廷法度,瑜兒身份太高,要嫁與二殿下仍然困難重重,皇上要藉此收復打壓沐氏,答應了,大臣們都不會答應,你是不懂那些御史多麼肯找事,不論是誰,敢破祖制,都有的是官司打。」

    滇寧王妃微微焦躁起來:「那怎麼辦?不如還是叫瑜兒在雲南罷了,好好的,何苦去受別人的氣!」

    「你急的什麼,聽我說。瑜兒此番只管跟二殿下去,到了京里,若是能過皇上那關,後面的計策才可以發動起來。」

    「怎麼發動?」

    「首先,」滇寧王往被窩外伸出一根手指,「讓瑜兒返回雲南,假作接應妹妹進京,中途或病,或遇匪,詐亡。」

    「然後,」滇寧王伸出第二根手指,「本王上書,辭爵,託孤。」

    沐元瑜原是滿腔的無奈無語,聽到這一句,卻是整個人一下子站直了起來,心內冒出戰慄的寒氣。

    她不是害怕,只是瞬間出於對「薑還是老的辣」的誠服,她這個便宜爹,是太能賭,也太會賭了。

    辭爵,聽上去很悚動。

    但事實上,除非繼承爵位的是她,不然皇帝本就不可能再予旁人,滇寧王這一脈已經絕嗣,收回這個爵位是皇帝應有的權利,並不一定要再賜予別房。

    遠的不說,皇帝的親叔叔祁王當初絕嗣,也就那麼除國了。皇家親戚多了,真要找,找個侄兒來過繼來極容易,端看皇帝有沒有這個心。

    滇寧王在已過皇帝這一關之後,拿出這個籌碼來堵大臣的嘴,是足以把所有人都堵得說不出話來。

    辭爵之後,他本人重病,唯一僅剩的「兒子」少年亡沒,將幼女託付皇家,這幼女還已經同二殿下有私,白胖兒子都有了,皇家打算不負責嗎?就這麼對待功臣之後嗎?是要寒盡天下臣子心嗎?

    這一波慘賣的,簡直沒法挑剔。

    而他真的有付出什麼嗎?

    沒有。

    王爵是註定要失去的,兒子是不存在的,一定要說有什麼是真的,那就是,滇寧王本人確實重病了。

    只是對於滇寧王來說,這也不過是籌碼之一而已。

    他這一生,是一點也不浪費地投入籌算謀取中了。

    第180章

    整座王府開始運轉起來,為小公子寧寧上京做準備,當然同時也為朱謹深和沐元瑜,不過與金貴的寧寧比起來,他二人就比較像順帶的了。

    朱謹深對此全無意見,沐元瑜有大大的意見----但沒人聽她的。

    她不是不願意上京,只是覺得現在不是個好時機,親爹重病,她怎麼也該留下才是。

    「----好的小兒科大夫,一個也別落下,全帶上----什麼?家裡有事,走不開?有什麼事----兒子摔折了腿一個月了還不能行走,算了算了,不要他,自己兒子都治不好,可見是個庸醫!」

    滇寧王衰弱但含著滿滿操心的聲音傳出來,聽得沐元瑜無語極了,被她找來問話的李百糙搖搖頭,道:「世子,依老頭子看,你不如聽王爺的罷了,病家到了這個時候,做親屬的只有多順著他些,他有什麼愛吃的,愛玩的,要做的,都由著他,哪一日走了,才少些遺憾。」

    沐元瑜頭疼地道:「要些吃的玩的沒什麼,可我父王不是啊。」

    李百糙其實也沒見過這樣的,滇寧王這戰鬥欲太強了,簡直是要將爭權奪利持續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但他仍以醫者的角度給出了專業意見:「王爺現在有個念想,世子順了他,說不定他還能多撐一刻,世子若是不聽他的,直接斷了他的這個念想,王爺鬱結之下----就不好說了。」

    那就是正宗的生無可戀,不如去死了。

    這個道理沐元瑜懂,只好嘆著氣走開了,去找朱謹深吐吐苦水。

    朱謹深正和寧寧在一起,父子倆都坐在臨窗的羅漢床上,看上去歲月靜好,十分悠閒。

    但其實朱謹深很忙,因為寧寧這幾天才學會坐起來,他坐的時候也不長久,沒一會就大頭朝後或是往左右一歪,栽下去,這時候朱謹深就要眼明手快地把他撈起來,防止他真的摔倒。

    其實摔了也沒什麼,寧寧四周圍了一圈厚軟的坐褥,絕不至把他摔傷,但朱謹深仍不放心,下意識就要伸手,寧寧也很樂意有人保護他,每次被撈住,他都要樂得笑出兩粒小小的牙----第一顆小米粒萌出沒幾日,旁邊就長出了第二顆,現在寧寧是擁有兩顆辱牙的寶寶了。

    朱謹深見他總摔,怕他累,意圖要把他擺躺下來一會,但寧寧不願意,藕節似的胳膊腿朝上掙扎晃悠著,堅持要坐起來。

    朱謹深從來不輕易為別人改變主意的人,硬是拗不過這個小肉糰子,只好放了手,由他撲騰著坐起來,然後沒多久,又一栽,栽到他的手掌里。

    「咯咯----」

    「哈哈。」

    兩聲笑同時響起來,朱謹深才發現了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的沐元瑜,他一邊把寧寧重新扶起來,一邊向她一笑:「跟王爺談的怎麼樣?」

    「沒談。」沐元瑜搖著頭走進去,「父王拿定了主意,應該根本聽不進去我的話了。」

    「呀呀----」

    寧寧向她伸著手。

    沐元瑜忙把他抱起來,在腿上放好,跟他碰碰腦袋:「寧寧要娘抱呀。」

    寧寧呵呵笑著,滿足地蹬了蹬小腿。

    「小胖子,你就好了,什麼煩惱也沒有,專門還有人陪著你玩。」

    沐元瑜就手咯吱了一下他肉乎乎的腋窩,寧寧已經會覺得癢了,拍著她的手,笑聲拔高了兩度,還直往她懷裡躲。

    張嬤嬤在旁看得直笑:「世子總是愛逗寧寧,一來就熱鬧了。」

    做爹的那個就不一樣了,朱謹深跟寧寧在一處,半天往往出不了兩聲,這一父一母帶孩子的差別十分明顯,但倒也有一種別樣的和諧,旁人完全插不進去手。

    沐元瑜拍拍寧寧的後背,順便摸一下他的小衣裳有沒有因為一直玩鬧而汗濕了,摸到手裡,見仍是乾燥而柔軟才放心了,道:「你要會說話就好啦,娘教你幾句,你還能去跟外祖父撒個嬌,哄哄他,消停一下。」

    寧寧仰起頭來,烏溜溜的眼珠把她看著,他當然是肯定聽不懂的,但因為那眼神過于澄澈,好像蘊含了一兩分了解似的,然後他開了口:「嗎~媽----」

    「寧寧會叫娘了?!」

    沐元瑜一怔,旋即大喜,整個把他舉起來,激動地眼也不眨地盯著他,殷切道:「寧寧來,再叫一聲!」

    寧寧很聽話:「嗎~媽----趴~啪----」

    他還多附贈了兩個音節。

    沐元瑜:「……」

    單獨聽聽不出什麼不對,這一連起來,就不像那麼回事了。

    張嬤嬤笑道:「沒有這麼早,小孩子這時候會發一些聲音出來,像是在叫爹娘,其實是無意識的。不過世子也不用著急,多和他說說話,再過兩個月左右,就能叫得清楚了。」

    沐元瑜的激動勁去了點,想了想,堅持道:「我聽著就是在叫我媽媽,寧寧太聰明了!」

    抱著大腦袋親兩口,夸一番,又試圖教他發「爹爹」的音,但這就真的太勉強了,教來教去,寧寧連退而求其次的「爸爸」的音節都發不出來,仍是個「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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